使女想扶,他手一挥,她?倒比他先到了地?上?。
使女忍下了疼,没敢出声。
元衍趔趄两步,靠上?了墙,到底没倒,站住了。
“……渔歌呢?”
他喘着?气问。
“少夫人几日前便挪去了产室,渔歌姊自?然过去随侍。”她?猛然想起?来?,慌忙道:“少夫人正生产!产室在夫人住处!二郎你快去啊!”
元衍睁着?眼睛,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凝滞。
元佑远远看见元衍,高声喊:“凤凰快来?!你有孩儿了!”难掩喜意。
元衍顿在原地?。
方艾催他,“凤凰你傻了?快过来?啊!”
元希容也喊:“二兄快来?!看看我侄子!”
一扇门忽然开了条窄缝,使女端了盆走出来?,门立时?便关紧了。
元衍意识到什么,脚下像生了风,掠过众人,急急往那屋子去。
元希容喊他:“二嫂睡下了,二兄你别扰醒了她?!”
元衍像是没听到。
方艾哼道:“你拦得住他?我都懒怠开口。”又对元佑道:“好了,快给我抱!”
元希容抢道:“不是一直是母亲在抱,父亲才接过去多久?便是换人也该给我了吧!”
方艾瞪她?,“你会抱?别弄哭了他。”
正说着?话?,元衍从屋子里出来?,众人便都去看他。
方艾问他:“看完了?总该放心了罢?”接着?又笑,很有几分自?得,“我孙儿是个乖孩子,很快就自?己?出来?了,没叫她?受太多罪。”
“我原先还念呢,想不到真能如?了愿,凤凰,你两个同日的生辰,可见是天?生的父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生辰礼了。”
元衍沉默着?把孩子接过来?抱了。他抱过鲤儿,特意学过,孩子是会抱的,可是怕太久没抱了生疏,弄得孩子不舒服,于?是一面想着?一面调整姿势,最后选了个自?己?认为最妥当的,站着?不动了,定定瞧着?小孩子不过梨子一样大的脸,又红又皱得没有样子,他受了震荡,眼睛忽然一酸。
像是陷入了一个美梦。
“叫个什么名字好?”元泽一旁问道。
元希容唏嘘道:“你瞧他这么小,病猫儿一样,不如?就叫狸奴。”
她?每次说错话?,元泽都是第一个出声驳斥:“叫什么狸奴!只是现在瞧着?瘦弱罢了,再大些肯定是个健壮的小儿郎!”
元希容瞪他一眼,重哼一声,侧过脸不说话?了。
元衍不管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襁褓里小小的软肉,像端详一件无上?至宝,忽然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这是我头一个孙辈呢!”元佑笑着?对元衍道:“凤凰,我越俎代庖了,名的话?,单字取个凌字,家里唤的小名儿,不若就叫锦衣郎,是个小凤凰!瞧瞧他,和你那时?候一模一样呢!”
元衍听了心神一动,眉峰蹙起?:“像我?”
他话?里深意旁人全不能领会。
“太像了!”方艾笑道:“我记得清楚,当初她?们把你抱给我时?,襁褓里你就是这模样!我怎么会忘?倒是你父亲,还要我同他讲才想起?来?。”她?耐不住,想从元衍怀里抢孩子,笑着?说:“来?,我们小凤凰给祖母抱!看看你父亲,手都不知道怎么放,叫你不舒服呢!”
元泽这时?候忽然道:“怎么能叫锦衣郎呢?听说河阳王小名就叫锦儿,这岂不是外生犯了舅舅的讳?”
湛君其实并没有睡, 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因为怕产婆抱孩子给她看。
她不敢瞧。
十个?月里,在她腹中陪着她的,同她生死相依的, 她的孩子。
他真?的好乖,不搅闹人, 甚至不肯叫她多疼,那么轻易地就出来了。
泪水一股股从?眼梢流过耳边, 沾湿了枕头。
她由衷地觉得自己卑劣,而且残忍。
无声哭了许久,最后倒也真?的睡了过去。
沉睡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元衍。
他就坐在榻上, 离她很近, 头脸衣裳俱整洁,脸上本有些倦色, 可是见到湛君睁眼, 神?采立时一振, 笑意深深, 眼神?温软。
“醒了?”声音压得很低, 听着有些干涩。
湛君不做声。
“你睡了好久, 用些汤水?”
湛君还未回复,他已自顾站了起来, 快步到了外间去, 不多时端了个?托盘回来。
他很不熟练, 汤勺不时刮到瓷碗,声音算不上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