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的?。”湛君很有些得意,“我虽然在烹饪一途上欠缺天分,不过好在勤勉,如今也算是有几分样?子的?。”又问:“是想要母亲弄东西给你吃吗?今天有些晚了,明日……”
“我不是要吃东西……”元凌小声?道,“我只是想到,你会得这么多,一定过得很辛苦,我知道了,心里难受……”
湛君鼻子突地?一酸,泪涌了出来。
“……别难受,母亲不辛苦……不辛苦……阿凌呢?母亲的?乖小孩,这些年过得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很好?”
元凌抬起胳膊,柔软的?手指擦过湛君的?眼泪,“我很好的?,家里所有人都对?我很好,可是他们都不是母亲,我想要母亲也对?我好。”
“是我……是母亲对?不起你,我的?孩子……”湛君忍不住大哭,眼泪一颗颗滚落。
元凌认真将每一颗都小心擦去,“母亲不要哭了,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他说这样?的?话,眼泪要怎么止得住?
元凌伤着的?脚不能沾水,浴桶不能用?,湛君便在浣衣竹盆里调了水,竹盆矮些,方便元凌搭脚。湛君本想亲自给元凌擦洗,可是元凌连衣服都不叫她脱,说要自己洗。
他捂衣裳捂得紧实,脸也红得很,湛君觉着好笑,想笑却又怕他羞恼,遂忍下?了,把用?物都给他摆放好,又各种话都仔细嘱咐一遍,觉得再没遗漏了才?关上了门出去。
只他一个孩童,又伤了脚不良于行,留他一个人洗,湛君哪里放心得下??于是去找元衍。
元衍听了她来意,净了手站起来,朝身边道:“鲤儿也一起去吧,正好一下?顾两个,能节省些功夫。”鲤儿听了忙道:“我已经长大了,能顾得了自己的?……”元衍拍了一下?他后脑,打断了他的?推拒,“什?么要紧事?一道去就是了。”
鲤儿就去看湛君。
“确实不是什?么要紧事。”湛君闻声?道,又看元衍,“热汤在釜中,竹桶里也有一些,劳烦你了。”
“不劳烦。”
元衍沉默了有一会儿,吐出这三?个字来,然后便领着鲤儿走了。
元凌只穿绢衣坐在榻上,湛君一缕一缕的?给他擦头发,他也乖得很,动都不动一下?。
“你头发也不像我。”湛君忽然道。
“他们都说我同父亲全然一个模样?。”听语气倒比湛君更怅然。
湛君于是笑问:“怎么?长得像他你不高兴么?”
“没有,只是先前拿镜子照,想看着自己的?脸想象母亲的?模样?,可是找不到凭据,那时候是很失望。”
湛君擦头发的?手忽地?一顿。
元凌又继续道,“说是我脾性也像父亲……这也没办法?,我们本就是父子,又都是祖母在养……”他回头,看着湛君的?一双眼睛不停闪烁,“表兄是母亲养大的?,他那样?子一定就是母亲喜欢的?了……他那么乖巧,是不是更显得我顽劣?他们是这么说我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觉得,然后不喜欢我?”
“谁说你?”
“好多人,不过都是些不在意的?人,而且他们都是偷偷讲,不敢叫我知道的?,不过我很在意母亲,母亲会不喜欢我吗?”
“……怎么会?”湛君轻轻捧起他的?脸,低声?道:“你是我的?孩子,无论你怎样?我都会爱你,要真有什?么不好,咱们可以改,改到好,就不会再有人讲你顽劣了……”
“我会改的?,我听话,母亲别离开我。”
“怎么会离开你?”
母子两个躺在一起,话像是说不完,也不知到什?么时候,谁率先不言语的?也一样?不知道,总之两个人沉沉睡了过去,睡得宁静而安稳。
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搅。
元衍站在榻前,看着面?前人带笑的?温和睡颜,忽然想起多年前平宁寺里的?一个午后,他得闲去瞧她,门关着,没什?么要紧,他一贯是翻墙,进了院子后发现窗户没关,走过去,手已然撑在窗台上,结果抬眼瞧见她正在睡,女孩子睡着的?样?子大都美丽,何况她本就已经美得很不像话,于是他弓了腰,手肘撑在窗台上,手掌托住半边脸,静静地?瞧她午睡。
是很遥远的?事了。
现在想起来,真叫人觉得是件咄咄怪事,夏日的?午后,蝉叫得那样?喧嚣,他竟然觉着安宁,一动不动站了那样?久。
后来她睡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瞧见了他,很惊喜,下?了榻鞋也不穿,光着脚跑到窗前拦腰抱住了他,仰起脸笑着说她做梦,梦见他来,她很高兴,高兴到醒过来,原来真的?是他来了。
她现在做什?么梦?
想来同他是不相干的?。
真叫人不高兴。
一下?下?刮她的?脸,他说:“快醒来!”
叫人扰了好眠,心情自然很不美妙。
元凌怒冲冲坐起来,正想骂人,看见了父亲冷凝的?脸。
更生气了。
“父亲!”
很有气势的?一声?。
湛君被这声?响吵醒了。
她醒后爱发懵,看什?么都带着点茫然。
看见元衍的?冷脸,清醒了大半。
“殿下?真好威仪,明知今日启程,却还叫臣等一群人这般候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