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为着你啊。”元衍叹了一口气,“看你那么辛苦,我怎么舍得?我就是把自己劈成?两半用,也不能叫你受委屈呀。”忽然他抬起手,湛君觉着头上一松,下意?识捂住头往后退去?,再?抬脸就看见元衍手里捏着两枝花,一朵朱红,一朵艳紫,都托着深绿的叶,他笑?着道:“这花可远不及你好看,又是这么个色,怎么就插头上了?便是你天生艳质,也不该这样挥霍,我瞧着真是心疼。”
湛君瞪他。
听了鲤儿的话,湛君就想着他多半是为自己才耽误行程,原是她?求人捎带,现下又给人添了麻烦,她?本羞惭得很,可他这样轻佻!
湛君一个字都不想再?讲,拂袖而去?。
元衍也没管她?。
第二?日启程,马车显著地慢了下来,倒真有了几分游赏的闲适。
路上走了十?几天,湛君很少见到元衍,他是真的很忙,于是湛君又愧疚起来。
抵达淳安是在?旅程的第十?六日隅中?,来迎的是个旧识。
湛君搂着两个孩子,原没打算下车,可是听到外?边有人道:“一别经?年,故人安好否?”
声音好似有些熟悉,他又称故人,湛君愣了下。
见着杜擎,湛君难掩惊异。
这么些年过去?,他竟然一如过往,与昔年初见时竟没有半分不同。
竟然还有人没有变化,真叫人嫉妒。
湛君一时失了神。
元凌才探出一个头,高?兴地喊了杜伯父,杜擎忙应了,感叹道:“鹓雏你啊!比你还有父亲胆量,他十?岁才出家门游历,你五岁就敢乱跑,碰见恶人了吧?当时怕不怕?吓到没有?”
“没有!”元凌大喊。
杜擎哈哈大笑?。
元凌跳到杜擎怀里之后,鲤儿也从帘帷后探出了一颗头。
杜擎问湛君:“这位便是皇孙了么?”
湛君一下变了脸色,“……什?么皇孙?鲤儿,告诉杜郎你叫什?么。”
鲤儿叫人抱下了马车,安稳落了地,端庄地行礼,“卫持见过郎君。”
“好乖!很有乃父当年的风范嘛。”
鲤儿愣了下。
“杜郎!”
“殿下切莫生怒。”杜擎笑?道:“如今谁还不知道呢?不知多少人正跃跃欲试要尊正统以匡天下呢!”
湛君顿失人色。
鲤儿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湛君的模样叫他很是悬心,他两手抓住湛君的手,轻轻晃了下,仰起满是担忧的脸,小声地喊了一声姑姑。
湛君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 她又一身素白,日头底下?,看着要融掉了。
杜擎心底赞叹了一番, 笑道:“殿下又何必忧虑?这天底下的事,难道还有您那位夫君不能解决的?”说着将怀里?的元凌放下?, “我得了吩咐,今日便由我陪诸位在这淳安城里?寻些乐趣。”说到这里他怅叹一声, “我可是才清闲了些,在元二眼里?,我只?怕真不算个人了,简直拿我当驴马使唤。”
元凌下?了地, 几步跑到母亲身边, 抬起手挂住母亲的腰,脸贴在母亲腿上。湛君一只?手牵着鲤儿, 另一只手在元凌颈上摩挲, 脸还是对?着杜擎。
“得了吩咐?什么吩咐?”
“说?是这一路上无趣, 恐闷着两个孩子?, 他有心, 可惜分不开身, 于是昨日写了信吩咐我,叫我侍奉着三位在这淳安城里?的繁华地方走走, 散散郁气。”
两个孩子?都在身边, 湛君只?有满足, 并无郁气,两个孩子?倒是确实还小?, 一连赶十几天路,少有情趣, 只?怕早觉憋闷。
“今日得见杜郎,实是欣喜。”湛君微笑道,“只?是些微小?事,怎好烦扰杜郎?杜郎劳苦,既得了闲,合该好好修养一番生息才是。”
“若少些福分,只?怕也?不能?与殿下?同游,殿下?可千万给臣些脸面才是。”杜擎嬉皮笑脸地行礼,“殿下?放心,我若不是个妥善人,此?等美差断落不到我头上,这淳安城各处我已然谙熟,有我在旁,定不使诸位费心劳力。再者,殿下?玉叶金柯,孩子?们又小?,皆是娇贵人,要是给一些没长眼的冲撞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触动了湛君心弦,繁杂地确实易生不测,两个孩子?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如此?有劳杜郎。”湛君颔首致意。
杜擎叙了礼,笑道:“淳安自古繁华,可堪游赏之地甚众,今日不若先去南市,离得近,且那里?多杂卖,什么飞禽猫犬、书籍玩好、粥饭点心以及时果脯腊,小?孩子?定然喜欢,酒店也?有几家?,饭食很不错,有一道瓠叶羹,叫人赞不绝口,人既在此?地,若不一尝,实可引为终身憾事!”
杜擎讲这许多话,元凌倒无甚反应,鲤儿在湛君手里?的那只?手却动了一下?,湛君偏头看过去,见他果然目不转睛盯着杜擎,面带向往。
兰溪是很贫苦的地方。
心里?针刀割似的疼,湛君攥紧了鲤儿的手,笑着对?杜擎道:“好,我们就去那里?。”
“那还请殿下?先带着孩子?们回车上去。”
“不必了,人多只?怕难行,不妨步行,不是讲离得近?”湛君左右都低头看了,问:“好不好呀?”
“好!”鲤儿先答,点了好几下?头。
元凌不说?话,指头勾着湛君腰上的系带玩,湛君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请杜擎引路。
待进了城,只?走了不多远,湛君便显现出惊叹来。
天下?乱了许久,严州又才经了战事,这淳安城竟繁华得很,处处呈现一种安居乐业的晏然之态。
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