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凌被元衍抱着,头就枕在元衍的手?臂上,见湛君送了?汤来,转过脸朝里,抿紧了?唇,一句话也不?说。
元衍将他扳回去,道:“母亲也病着,等你喝完这些,她也就睡了?,你要是不?喝,她还得陪着。”
元凌听?了?,神色虽然更愁苦了?些,但是张开了?嘴。
湛君喜上眉梢,把勺子的汤水倒回盅里,重舀了?一勺,送进元凌嘴里,笑着说:“是温的,最好?入口……”
湛君一口一口地喂,元凌一口一口地喝,直到汤都凉了?,元凌也只喝下了?一半。
湛君不?敢再喂,“这些也就够了?。”说罢轻轻阖上了?汤盅。
元凌像卸下了?什?么重任,对湛君道:“我喝完了?,母亲快去睡吧。”
湛君摇了?摇头,淡淡笑着,“母亲不?睡,陪着你,等你吃了?药,母亲抱着你睡。”
元凌是真的不?想吃药,他对湛君道:“吃了?也是要死,我不?想吃多余的苦……”
湛君的眼?泪同他的话音一道落下。
“胡说什?么!”元衍斥他。
元凌抬起头看?自己的父亲,满脸的委屈,他讲的难道不?是真话?元衍心中刺痛,无言抱紧了?他,湛君扭过身子捂着脸哭起来,元衍也将她拥入怀中。
“别哭,怎么就一定?会死呢?天下难道没有名医了?吗?只要挨延着,就有活下去的机会,不?要再讲那些话伤你母亲的心。”
元凌也知道自己错了?,再不?说话,安静将脸埋进了?湛君的怀里。
湛君一下下轻拍他的背。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寂静里,湛君忽然想起先生。
先生如今在哪里呢?
她总是对不?起先生,大?抵是命里注定?要做一个不?孝的人。
但是这一次她不?后悔。
先生尚有一个鲤儿,她不?能?由着元凌孤零零地死。
正凝神想着,元衍忽然对她道:“外面有人喊你。”
湛君猝然回神,吓了?一跳,“什?么?”
有人呼唤,她自是想知道是谁,可才抬了?头,脑中只是一片嗡鸣,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见了?。
元衍仔细听?了?,渐渐皱了?眉,对她道:“似乎是姜先生。”
“谁?”湛君只觉得嗡鸣声更盛了?。
“姜先生的声音,我应当是不?会记错。”元衍幽幽地说,随即翻身下了?榻,披了?衣往外走去。
好?容易嗡鸣声散了?,湛君反应过来,急忙喊元衍,“回来!你别!快回来!”
元衍听?了?她的话,折返回来,问:“怎么了??”
唯恐他再去,湛君急忙紧紧拉住他胳膊,“别去!”
元衍倒不?懂了?,“怎么?你不?想见?”
湛君先是拼命点?头,晃到脑袋都昏了?,元衍扶住了?她才没叫她摔到榻上去。歇了?一会儿,她缓过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想见,可是不?能?……我自己死就是了?,别再连累先生……你带我过去吧,叫我们说几句话,算作告别……”
“你讲这样的话,同方才的鹓雏有什?么分别?”
湛君给他问得一愣,他已将薄被裹在她身上,抱起来,说:“待会儿该讲什?么话,自己好?好?想清楚。”
门早已修缮完毕,此时正紧紧闭着,将一方地方隔绝出里外。
门外的人大?声呼喊,门内的人低声哀泣。
元衍先给湛君擦了?眼?泪,才开口问外面的人:“可是姜先生?”
门外的呼喊声立时停了?,好?一会儿后才有声音道:“湛君呢?”
湛君立时应了?:“我在的,先生……”不?过她太虚弱,声音太小,穿不?过厚重的门墙,外面的人听?不?见。
“她在的。”元衍代她答了?,“话也讲了?,只是她怕过病给姜先生,不?敢离得太近,这会儿又病着,声气?也弱,是以姜先生听?不?到。”
门外的人又是好?久没有说话。
湛君着急地去扯元衍的袖子,想他出声询问,正待开口,便听?见姜掩说:“二郎,把门打开。”
湛君拽紧了?元衍的袖子,一脸惊恐地摇头,哀求道:“……不?要,不?能?开……”
“好?,哪能?不?听?你的?”安抚罢她,元衍对门外的姜掩道:“她担忧姜先生的安危,此刻不?敢相见,姜先生……”
“我从崇宁来,我能?救她,你把门打开,我要见她。”
湛君要元衍送她回榻上, 因为怕姜掩瞧见她两个的亲密。
如今这样子,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元凌昏昏欲睡,湛君抱了他到怀里, 轻声?唤他的名字,元凌悠悠醒来, 仰着头有气无力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