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道:“你说的很对,很合情理,一个母亲是会心甘情愿为她的孩子去死的,她会为了?她的孩子听你的话,她作了?必死的打算,只要她扑上去,那些侍从会立刻将她剁成肉泥,只要她死了?,此事便无?从对证,一个已经走到绝路的人,她做出的事,怎样都合情理,是天弃我儿,所以他才遭逢那样的劫难,对么??”
郭青桐点了?点头?,说:“对,是这样。”
元衍便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么?确实依你所想,万般哀痛之下,我会怨恨天,是我儿为天所弃,否则何以有此灾?但是她没有立即死,她没有死在?乱刃之下,有人还要施药救她,她心中尚有良知在?,她受了?感怀……所以我知道了?那不是天给予我的灾祸,是人,至于是谁,我需要用一番力气,但只要有心,总能有法子,譬如,那样多的侍从,她怎么?就能到了?鹓雏的眼?前?”
“原是如此。”郭青桐恍然觉悟,笑道:“其实也不算是我的疏漏,我倘若真将人杀了?,倒是欲盖弥彰,还是你太有心,丝毫不肯放过……”
元衍没有再答,他自觉已说完了?话,正要走,青桐又喊他。
“我还有话要问,很重要,你一定?得?告诉我。”她急切得?很,“怎么?就待她这样好呢?我不明白?,二郎,我不敢信……为什么?啊!一个不爱你的人……”
“她爱我!”
郭青桐先是愣,而后是冷笑:“她爱你?爱你她怎么?会……”
“她就是爱我!她爱我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她爱我只是因?为我,她给我她的一切,毫无?保留的一切。”
郭青桐的语调缓下来,眼?睛里再次有了?眼?泪,“可我也爱你啊,我也可以……”
“不一样!青桐,不一样的,你和她不一样,她是我自己?想要的……”
“可是她不要你,她……”
“不重要!她没有错,是我带她走进了?漩涡里,如果不是我……她恨我是应当的,她想怎样都可以,是我亏欠她,我应当偿还。”
“那我呢?你也亏欠我,也是因?为你,我才到如今的地步!为什么?不偿还我?我不要我的命,我要你欠我的情!”
元衍摇头?,轻声道:“亏欠你的并非是我,你不应当同我要。”
元衍缓缓推开了门?, 旋即听到了来自榻上的轻响。
他愣了一下,问:“怎么还没有睡?”
拥着被衾坐起来的湛君先?是小小地哈欠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在?等你。”
她这样坦诚, 元衍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只是默默走到榻边。
元衍在?榻前站了, 湛君坐着,仰起脸来看他。
她清润美丽的?脸是一朵夜开的?昙花。
元衍情不自禁伸出了手, 轻轻地扶住,慢慢地摩挲。
“等我做什么?万一我不回来呢?那你要何时睡?”
湛君原本有些瞌睡的?,听见?他的?话,霎时清醒了, 懊恼道:“是啊, 你要是不回来,我岂不是虚耗?”
“哄你呢。”元衍笑着道, “有你在?, 我怎么会不回来?”
在?元衍充满爱意的?眼里, 湛君是一只幼兽, 虽然有些凶气, 却造不成实?质的?伤害, 只平添鲜活的?意趣,凶也凶得可爱, 因此他格外爱逗弄她, 湛君也总不负他所望, 愈发挑起他可恶的?兴味。
湛君果然进了他的?网,吞下一口气, 咬着嘴唇转过了脸。
“好了,”元衍笑着捧回她的?脸, “你还没有讲,为什么等我呀?”
湛君道:“她们说?你本回来了,已经到了庭院里,却不知道为何又走了,我……”
“怎么,担心我?”元衍截断她的?话,迫不及待地问。
湛君一副输了阵的?神态,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时悔道:“真是多余!”
“哪里多余?我确实?是有事。”
湛君便?抬起脸看他。
“已经解决了,明日就好了,快睡吧。”
“真好了?”
“好了。”
“那我要睡了,好困了。”
“睡吧。”
明日青桐便?会走,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不会再掀起波澜。
只是世事无常。
这一晚发生的?事,元衍后来每次想起,总是悔恨。
有些事不该有明日。
元衍在?郭宅里见?到郭岱。
三十岁顶天立地的?雄壮男人,此刻很显得颓败。
元衍看见?他红而肿的?眼睛,想他应当?是整夜未睡。
对视的?长久时间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讲话。
郭岱自坐着,并没有起身请元衍入座的?意思?。
而元衍也没打算要坐,他站着讲完了他要说?的?话:“今日你便?带她走,不必关?她囚她,我只要她一生再不出现在?我面前,她做下的?那些事,只当?没有发生过,再也不要给旁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