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她已经长?大,如今是个母亲,孩子们正?需要她,如果她也在哭,孩子们又要怎么办呢?
她要担起她的责任。
她要思索往后。
鸡啼的时候,她站起来,推开门,走进白和黑的混沌里。
湛君去找方艾。
方艾躺在榻上。
湛君走上前,在榻前跪下,她叩头行礼,抬起头后又喊人。
方艾没有动弹。
但是不影响湛君开始说话。
她很有决心。
她的话也很简洁,元衍已经死了,她再没有留下来的意义?,因此她要离开,她还要带孩子离开,两个孩子,她都要带走,她是孩子的母亲,她会全?心全?意待孩子好。
她说完,方艾缓缓地坐了起来。
只是几日的光景,她已经很见?老态,竟真的像个老妪了。
她的神情同湛君一样平静。
离开是湛君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也是她仅有的选择。
她已经历了太多的事,她感到灰心,归于山野也是一种幸运。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自求痛苦,她从来不是追逐的人,自然是要回归来处。
她想要的一直是青云山的竹舍,青云山很好,是她的桃源,她温暖的巢。
先前是元衍一直推着?她走,如今他不在了,她没了禁锢,自然是要回去。
至于元凌,她不觉得自己过分?,孩子是她与元衍共有,元衍已死,那孩子只归她拥有。
她可以带走他。
湛君跪在方艾的面?前,她是诚恳的。
方艾抬了起手。
一个巴掌甩到了湛君的脸上。
湛君被打歪了脸。
方艾还是平静的神色。
湛君也一样。
她体谅一个才失去儿子的母亲的痛楚。
她将脸摆正?,仍然是诚恳的。
又是一个巴掌。
这?次是偏到另外一边。
湛君也还是没有怨。
方艾却发起狂来。
“毒妇!你这?个毒妇!我才没了儿子!你要夺走我孙儿!绝无可能!谁敢同我抢鹓雏!我要他死!碎尸万段!我绝不姑息!你也是!你也太歹毒!”
她大哭起来,“二郎!我的儿啊!我的儿……天何不也召我去,叫我代我儿子死,只要叫他回来……回来啊!”
元希容从外头进来。她整晚都陪伴在母亲身?畔,两刻前她出?去,去看她的女儿。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母亲哭天喊地。
她跑过去,还没问?出?话,自己也哭了。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她扶住自己的母亲,话对着?湛君问?。
湛君讲了她的来意。
元希容再不管她的母亲,她滑到地上,就?跪在湛君身?边,她大哭着?控诉。
“你怎么能呢?二嫂!这?怎么可以!二嫂,求求你!只当是给我们一条活路,你怎么能带鹓雏走呢?家里难道还能委屈了你们?你不能带他走的!他要留下!你怎么忍心叫他做村夫俗子!他要做将军,做万万人之上,他要给他的父亲报仇!他怎么能到山野里去!二嫂!”
湛君也哭起来,“可是他没有父亲了啊!他现在走,我好好地养他,等他长?大了,他不会痛惜他失掉的东西,若是留在这?里,他时刻面?对着?他没有得到的东西,他只会更加想要,可是他已经没有了父亲!谁给他呢?就?算他不想要……他又哪里会有安宁呢?”
“就?叫我带他走吧……”
元希容的额头磕在她与湛君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上,她又一次大哭起来,头摇着?额头下抵着?的拳头:“二兄……我的二兄……”
“我给他!”方艾大喊道:“只要他想要!我什么不能给他!本来就?是他的!是我二郎的……”
“我不走。”
又有别的声音。
三个哭泣的女人一同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