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2)

附属于云霄山脉的鸡冠坡,其形似鸡冠。

山坡缓缓而下,苍翠中点缀着零星的红粉,山岚弥漫萦绕,风清气润。

河水从鸡冠坡旁边的峡谷流出。

清澈的小河如玉带一般,将枣花村环绕半抱后,才依依不舍地蜿蜒流向远处。

果然?如老陈头所言,枣花村当真是个环境极好的地方呢!只刚一见面,林岁晚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将最后一口牛舌饼“啊呜”吞掉,扶着祖父的肩膀站在了车板上,垫着脚望着那屋舍聚集的村庄。

抛开了之前的胡思乱想,她此时已经有些期盼着与外祖父见面了。

可让林岁晚万万也没想到的是,她第?一次见到外祖父时,竟然?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夕晖下, 土房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掠过盖着灰瓦或茅草的一座座房顶,缓缓飘散在?山峦与大河之间。

老陈头并未赶着牛车进村, 而是拐了个弯,直接沿着玉带河绕道去了村子最东边。

此时村里的妇人估计正成群地聚在一起淘米洗菜磕牙巴呢, 若是带着赵先生的亲戚从枣花村横穿过去,怕是又要被她们问东问西的给纠缠上好大半天!

老陈头最不乐意跟呱噪的妇人打交道了,听着玉带河里清清静静的水流声,他十?分自得于自己的机敏!

大青牛沿着河堤走了不算太久,绕过了一小?片柳树林后?,一座临河而建的灰瓦青砖四合院就跃入了眼帘。

机敏的老陈头远远瞧见?围在?四合院大门外空地上的人群时,面上的自得瞬间散去, 就连清清静静的水声仿佛也变得有些?吵人。

真是怎么躲都?躲不过,瞧瞧这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脑袋,难不成村里的男女老少都?齐刷刷地跑到赵先生家门前?来了?

男的扛着锄头, 女的提着菜篮,还有小?孩在?人堆里钻进钻出。

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赵家大门处瞧,那神情热切得就像是挤在?县城灯会上看杂耍跟猴戏似的。

“嘁,真不像话, 都?没事干了不成,就只顾着瞧别人家热闹!”老陈头撇嘴嫌弃,手脚却?十?分实诚。

他挥着鞭子拍了拍大青牛屁股,麻溜地赶着车挤到了人群外围,侧头问一名青年道:“二栓子,这是在?围着瞧什么热闹呢?赵先生家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村子里的人都?提前?知道赵先生家有亲戚上门的事了?

二栓子语气夸张道:“老陈叔, 您该想?不到吧,赵先生原来不仅会读书写字, 他被贬来北疆之前?,竟然还中过状元呢,还是六首状元!”

二栓子其实不并知道六首具体?是哪六首,但总之是顶顶厉害就对?了!

二栓子抬了抬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穿着一身青布儒衫的青年,语气不屑道:“这不,周耀文?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赵先生的过往,回村一顿挑唆怂恿后?,他亲娘侯二婶子又巴巴地跑来找赵先生闹呢,赵先生没让他们闯进门去,就在?门口跟他们讲了好一会儿的道理了。”

老陈头理清楚因果干系后?,猛地扭头看了林晔亭一眼,那惊讶皱巴的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您妻兄当真中过状元吗?”

林晔亭沉默地点了点头。

赵拙言此人品性虽一般,但读书确实十?分厉害。

老陈头心里纳罕,却?又暗自腹诽道,就算赵先生真中过状元,跟周耀文?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有什么可?闹的?

老陈头这念头刚落,赵家大门外,周耀文?的亲娘侯氏估计是讲道理又没讲得赢赵先生,竟不管不顾地撒起泼来。

她扭曲着一张老脸,指着赵拙言大骂道:“你个黑心肝的奴子,少在?老娘面前?东拉西扯!”

“你既然娶了周红英,那就得恭恭敬敬地尊我一声祖母,称耀文?一声小?叔才是!你一个被流放发?配的罪人,我们都?还未嫌弃你,你倒还装腔作势拿乔起来,要不是你这些?年藏着掖着不肯指点耀文?,耀文?又何至于蹉跎了十?多?年都?未考中秀才!”

“这些?年咱们家供耀文?读书科举几乎是勒紧了肚皮过日子,耀文?为考科举更?是几乎要熬干了心血精力,这都?是你害的!是你欠咱们家的,你休想?要赖掉!”

侯氏理所当然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咱们家占理!你今日要么赔给我们两百两银子,要么就答应以后?会指点耀文?,并保证让他明年能考中秀才!不然咱们没完!”

老陈头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荒唐!

占理……,占的是哪门子理,你侯氏痴心妄想?的歪理么?!

看热闹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低声发?表意见?。

“侯二婶子真是越老越不要脸皮了。”

“就是,当年她就偏心周耀文?,为了供周耀文?读书科举,红英她娘病了都?不肯拿银子出来买药,逼得周老大铤而走险进山叫狼给咬死了,最后?周大娘子也没能挺过来去,害得红英和她哥从小?就没了父母。”

“当年为了给周耀文?凑游学的银子,她还想?将红英卖给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财主做妾呢!要不是红英拿刀比在?了周耀文?的脖子上,险些?就要落入了火坑,哪里还能等到被流放发?配来枣花村的赵先生。”

“呸!我就没见?过像侯氏这般偏心之人,如今又为了周耀文?,竟然连外姓的孙女婿都?算计上了。”

“她哪有本事算计赵先生,这些?年她来赵家闹过无数回,可?有哪回从赵先生手里讨到好了?”

“也是,赵先生明明瞧着最是好脾气的一个人,可?就是能将无耻泼辣的侯氏给治得死死,还半点也叫人挑不出理来,当真不愧是中过状元的人呢。”

林岁晚没听清众人叽叽咕咕都?说了什么,只垫着脚努力往人群里瞧。

她想?看看哪个是自家外祖父,也想?看看自家外祖父会如何应对?。

“侯老太太,您这账算得不全。”

说话之人大约有四十?七、八岁。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棉布书生长袍,乌黑头发?用同色的布巾子齐齐整整地束成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