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晓心思?更深一些,他背着手没接银票,只玩笑道:“祖父,抄家流放的时候,咱们一家人都一起平平安安地走过来?了,您如今这般作为?,弄得好像咱们明日就要各奔东西了似的,孙儿?心里?很是惶恐不安啊!”
林晔亭抬手脑门上给了他一巴掌,骂道:“就你心眼?子多,叫你拿着就拿着!还各奔东西,你是想往东,还是想往西啊?可惜你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圣旨上可写了,咱们一家就只能在北疆呆着!”
林晔亭将银票塞进了林岁晓怀里?,扭头又感慨道:“事实无常,眼?瞅着这天下怕是也要不太平了,祖父只盼着能多陪你们几年,可就怕有个?万一……”
“祖父!”
林岁晓兄妹三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林晔亭。
林晔亭见小孙女急得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赶忙将小娃娃抱进了怀里?,哄道:“好了,好了,祖父不说这些晦气话了。”
林晔亭没将孙子和孙女当作晚辈附属,毫无保留地跟他们商量道:“咱们借住在你们外祖父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待会儿?祖父打算去枣花村村长那里?问问,看?能不能划一块荒地当做宅基地,到时候请人新建个?院子。”
林岁晚将银票塞进了装着小金鱼的荷包里?,赶忙道:“祖父,我也要去,我来?选院子修建在哪儿?!早点修建好了,我就能把我的门牙放在屋檐上了。”
林晔亭带着孙子孙女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跟探头探脑的赵拙言险些撞在一起。
赵拙言小心翼翼地看?了林岁晓兄弟一眼?后,瞬间松了口气,低声?嘟囔道:“还好,还好,年轻人,扛得住事!”
林晔亭白了他一眼?。
赵拙言只当没看?见,热情道:“唉,妹夫,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啊,跟我说说,我好歹比你早来?十多年,在这块地头上更熟不是。”
林晔亭随口跟他说了自己?要建房的打算。
赵拙言听了,撇嘴嗤笑道:“我家这么?多屋子还不够你们住啊?你要建个?几进的宅子?还真打算一辈子都呆在北疆了?林伯盛,这天下是个?什么?样情形,我就不信你没瞧出来??”
林晔亭没好气道:“就算只在北疆呆半年,我也不乐意日日都跟你呆在一处。”
赵拙言有些委屈道:“妹夫,你真无情,这才刚吃了我媳妇煮的羊肉锅子呢,扭头就嫌弃我们夫妻招待不周了。”
“……”
这话真是没法接了,林岁晚觉得祖父气得都快要动手了。
借住在外祖父家确实不是长久之计,这一天天的,就跟渡劫一样!
赵拙言很是得意,只是那嘴角还没来?得及翘起来?呢,就被正堂外的吵闹哭骂声?给打落了下去。
赵华莹一脸盛怒,指白瑞荷鼻尖臭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我阿娘即便和离归家,也依然是百年世家扬州滕氏之女,何时轮得到你这么?个?贱婢同情了!”
白瑞荷眼?里?泪光点点,缩在林绍年身后,委屈哀泣道:“妾身不过是见姐姐实在伤怀,才好心出言宽慰几句罢了,姐姐不领情就算了,又何必这般贬低折辱妾身,呜呜呜……”
林绍年闻言,也忍不住轻责道:“莹莹,你确实太过敏感了一些。”
“相公,连你也要嫌弃怪罪我了么??”
赵华莹眼?里?露出几分凄凉,同样哭得梨花带雨道:“若没有她教?养出那般自私自利的好女儿?,我们夫妻如今还好好的在盛京城里?过着富贵日子呢!咱们一家落到如今这般境地都是被谁连累的,相公难道就忘了么??”
林绍年软着语气安慰道:“我、我没怪罪你,你也是无辜的。”
赵华莹有钱,林绍年是知道的,毕竟他平时也帮着挥霍了不少,只是从来?没多问而已?。
想到豪掷千金的生活不复存在,夫妻俩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
周红英母子被他们哭得一愣一愣的。
赵拙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拉着林晔亭的胳膊就院门外跑,急急催促道:“妹夫,快快,走!我跟你一起去村长家里?问问,看?能不能今日就帮你们划一块宅基地出来?,最好明日就动工建房,后日就上梁盖瓦,大后日你们就搬出去!”
正月抄家, 二?月流放,三月到达枣花村。
连绵起伏的云霄山脉好似通天的屏障,既拦住了北上的贼匪, 也挡住了南下的雨水。
山南是一个气候,山北又是另一个气候。
清澈的河水在礁石上击打着欢快的乐章, 翠绿的柳在随风摇摆,五彩的蝶在花间起舞。
比起高城外的赤地千里,这里却一片生机勃勃。
赵拙言拽着林晔亭沿着河边慢悠悠地朝着村长家的方向走。
林岁晚跟在后边,好奇地一会儿蹲着瞧瞧鱼,一会儿又跑去数数鸭。
林岁晓和林岁午一左一右地护在她身边,防止她跌跌撞撞地踩空掉下了河去。
河边良田成片,大多都已经翻整好了, 只等晾晒些时候,便能播种。
春耕农忙第一阶段算是过去了,不过人丁少, 劳力不够的人家却还是不能歇息。
林晔亭看?着不远处一家老小齐上阵。
男子似牛马一样拉着犁,妇人在后边吃力地扶着。
头发斑驳的老人和半大的小子挥着锄头将翻来开来的土拍碎推平。
就?连只有自家小孙女?那?般大小的小姑娘也在帮着挑拣土里的石块草根。
林晔亭移开了目光,扭头问赵拙言道:“你刚被贬谪流放那?会儿,婉娘恰好在扬州为岳母侍疾, 我又刚好被派去了凉州剿匪,你一个人到了北疆是怎么?生活下来的,真去开荒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