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晚听完外祖父的描述后,忍不住以己?度人般问道。
赵拙言却十分现实,坦诚道:“我刚来?枣花村时囊中羞涩,只能找村长借了个茅草棚子住着,跟你外祖母正?好挨着。你外祖母于烹饪之事极有天赋,就连水煮青菜也比别人煮得更为清甜,我烧了两回灶房后,便死皮赖脸地跟她搭伙了。”
结局自然不言而喻,两人这伙搭着搭着,就搭到了现在,最?后谁也离不开谁。
林晔亭并不关心赵拙言为一口?吃食卖身卖心之事,只问道:“小嫂子的兄长入了玄甲军后,想必是如愿以偿地出人头地了,他如今是个什么?身份?”
赵拙言嗤笑道:“早些年北狄肆虐,周宏林确实立了些军功,如今从玄甲军里?退了下来?,在兴安县守备营里?谋了个镇抚的职位。”
林岁晚假模假样的惋惜道:“周家伯伯最?后倒是出人头地了,可?惜佳人却已嫁为人妇,哎,有缘无分呐。”
赵拙言在古灵精怪的外孙女头上弹了一下,挑眉道:“谁说有缘无分了,你外祖母当年被逼为妾时,周宏林就已经混出头了,成了玄甲军前锋营中一小旗。”
赵拙言讽笑道:“那厮按例得了探亲假后,不担心被人逼迫为妾的妹子,反倒是不远百里?地跑去昌和县纠缠别人家的媳妇!”
林岁晚催促道:“……然后呢?”
赵拙言冷笑道:“然后佳人动容,哭着要与丈夫和离,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呗!”
林岁晚神?情空白,只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几个字仿佛都被染上了狗屎!
不过说了这么?半天,林岁晚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外祖母跟她那“相依为命”的兄长之间,关系估计也算不得多好。
所以,林岁晚又问道:“外祖父,她们估计很少?上您家门吧,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赵拙言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岁晚一眼,故作神?秘道:“怕是跟你能去开蒙院读书?有关呢。”
赵拙言低估了小外孙女的智商,她一听这话就悟了,原来?是有人来?抢自己?那个入学名额来?啦!
另一边,周红英不冷不热地将张佩兰母女迎了进屋。
张佩兰跟小姑子自来?不和,见面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直接从荷包里?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理?所当然道:“我听说妹夫应聘上了望海书?院的夫子,手里?有两个入开蒙院读书?的名额,你们就维哥儿一个儿子,剩下一个不用也是浪费,你兄长的军功只够给你大侄子挣个名额,你小侄女如今还没个着落,妹夫手里?既然有多余的名额,不如就给了我吧,也不白要,这五十两银子你拿着。”
五十两银子多不多?对于普通农户来说, 当?然多?,攒个十几二十年,估计都不一定能攒得够。
可赵家虽然住在地里田间, 跟村人穿着相似的棉布衣裳,但本质上却不是普通农户。
周红英对张佩兰手里的钱不感?兴趣。
她原本是打算去泡一壶茶来招待客人, 可见张佩兰是这副嘴脸,瞬间便心疼起自家的柴火和茶叶沫子来,觉得不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周红英索性也?不去烧水了,只悠哉哉地坐下,抱着胳膊笑?道:“哟,嫂子这话可说晚了,相公手里那?剩下的举荐名额已经给别人了, 这五十两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我?可要不起。”
张佩兰没想到小姑子会拒绝得这般干脆,若是按照她以往的脾气, 听了这般不识好歹的话,估计早就扭头走人了。
可如今有求与人,她心里虽憋着一股子郁闷,但那?高高抬起的下巴还是不自觉低了半分。
她侧身坐在?周红英旁边, 装作?推心置腹的模样,皱着眉指点道:“妹妹,不是我?这做嫂子的说你,这农户人家过日子,没个心眼成算可不行,之前村里人因为治疾病, 躲徭役求上你家门来借钱时,你便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有借无回地往外撒着铜板,那?百文一贯的不算多?,也?不好计较,嫂子便也?不曾说过你,可这开蒙院入学名额这般重要的东西,你怎么也?拿来白做人情了?你傻不傻啊,趁还没入学,得赶紧要回来才是!”
周红英心想,你张佩兰是北疆八百里荒地上长?的哪根儿葱啊?我?如何?过日子干你屁事!
再说了,村里人为治疾病,躲徭役跟我?借钱,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有借无回了?!
真要算起来,也?就当?初借给马寡妇儿子求医买药的两贯钱没还,可人家马寡妇的儿子腿好后,连续帮他们家砍了四年的柴!
真以为人人都跟你张佩兰似的,明明是个占便宜没够的无耻之人,还偏要装出?一副凛然大?气的慷慨模样,恶心谁呢?
呸!周红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恶心我?呢!
周红英同样憋着郁闷,语气闲闲道:“兴安县里的大?海商想送子女去开蒙院读书,一年还得交六百两银子的束脩呢,我?就是再比不得嫂子精明,也?不可能拿六百两银子去白做人情啊,嫂子放心好了,人家给了银子的。”
张佩兰不信,似笑?非笑?道:“给了多?少,你说给我?听听。”
张佩兰很想说不管那?家人给了多?少,我?都加倍给你!
可惜财力有限,她没这个底气。
周红英答应嫁给赵拙言之前,两人便开诚布公地分享了各自的过往。
赵拙言跟武安侯府是双重亲家的关系,周红英老?早就知道了。
她还知道武安侯怕自个那?双重亲家饿死在?北疆,每年都会派人送五百两银子过来接济,一送就是十二年。
那?银子赵拙言每回都只留了一百两当?作?私房,剩下都交给周红英收着。
周红英心里算了算账,坦诚道:“那?家人给的实在?太多?了,差不多?给了嫂子你这五十两银票的一百倍多?呢。”
周红英说完,瞥了自家小侄女周芳华一眼,心想她头上那?缀着玛瑙珠子的五彩头绳真好看,下回给晚晚也?买几根。
自家相公和林家人身份都有些特殊,平日里言谈举止都得要低调一些。
这锦缎衣裳也?不知道穿不穿得,要是能穿,她得提前给晚晚和大?郎、二郎多?备几身才好,免得到时候进了书院,被那?些个秤衣论斤两的人给看轻了去。
在?北疆这种?地方,若只是青菜杂粮打底,隔三?差五吃顿肉打牙祭,一年一户估计只用得到三?至十两的口?粮银子。
至于是三?,还是十?那?就得看那?户人家具体有几口?人,家里有几亩地了。
赵家人少,不穿绫罗绸缎,也?不带赤金玛瑙,就只在?吃食上讲究一些。
家里饭桌上几乎每顿都有荤腥,鸡鸭鱼羊虾是隔三?差五地换着吃。
可即便如此,一年花销也?不超过百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