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2)

“别怕,我自有分寸。”低醇的声线,悦耳动听,

“那西楚人手段凶残,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二爷,你想个法子,避开与之交手。”谢云初可是亲眼看着王书淮从一文弱书生成为当朝首辅,他心机深沉,绝对有法子让对方不战而退。

王书淮神情分外平静,

“夫人,比文他不是对手,比武,我不见得输。”

换做别人王书淮不会说这样直白的话,实在是担心谢云初吓坏,她性子温顺柔弱,别吓出病来。

谢云初撩眼看着丈夫,他眼底含着笑,她纳闷道,“您好像没有不快?”

王书淮稍稍抬眼,面颊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逼着长公主当众承认我嫡长孙的身份,何乐而不为。”

这不仅仅是昭告世人,大房鸠占鹊巢,亦是警示三房,即便他们是长公主的儿子,可国公府的长房嫡枝是二房,长房嫡孙是他王书淮,这是血脉正统,不容亵渎。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深的谋划。

谢云初看着丈夫胜券在握的样子,无话可说。

远处突然传来珂姐儿的哭声,夫妇俩不约而同往回走,行至岔路口,往左是春景堂,往右是书房,明明气氛正好,谢云初没有邀请王书淮,王书淮也不曾驻足。

翌日晨,旨意正式通过圣旨传到王府,王书淮接了旨意随后去皇宫谢恩,木已成舟,二房无反抗的余地,姜氏告病不起,其他人均忧心忡忡。

西楚靖安王与国公爷王赫是老对手,靖安王提出此次大晋之旅让国公爷陪同,国公爷欣然同意,不仅如此,国公爷甚是沉得住气,无论靖安王如何挑衅皆是泰然自若。

倒是朝臣坐不住了,各部尚书惜才,担心王书淮这样的旷世奇才折戟在西楚人手下,纷纷来国公爷跟前当说客,让他想法子阻止二人比武,哪知国公爷只是云淡风轻摆摆手,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惧生死?”

王书淮亦是每日照常在户部上衙,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祖孙俩气定神闲,倒是叫旁人暗暗焦急。

转眼到了五月初一,国公爷不曾回府祭祀,王书淮也忘了与谢云初的约定,谢云初更不会在意,比武在即,夫妻俩都没有把这一次的错失当回事。

比起王书淮,谢云初反而更担心弟弟突然回府,连着数日遣人盯着城门口与谢府,确定谢云佑不会在王书淮寿辰前赶回,谢云初心里彻底踏实了。

五月初二。

王家人天还未亮便穿上诰命服前往皇宫,路上姜氏与二老爷同乘,谢云初与两位妯娌坐一辆车。

许时薇贪眠,靠在一旁打瞌睡,窦可灵却是打量谢云初这身行头,只见她梳着凌云髻,插一支五凤朝阳的点翠步摇,海棠红香云纱的薄褙,水红色的撒花裙,那鼓囊囊的胸脯,配上那张脸简直可以用“招摇过市”来形容,窦可灵看着十分艳羡,

“二嫂今日打扮着实出挑,就是不知道回头会不会吃二爷的排揎?”王书淮重规矩,不喜出风头阖府皆知。过去谢云初均束胸,身为妯娌的窦可灵是晓得的。

谢云初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喜不喜欢有何干系,我自个儿喜欢便好。”何况王书淮今日出的风头还不大吗?

她摇了摇湘妃扇,一副不愿与窦可灵多言的样子,窦可灵碰了一鼻子灰。

王府离着皇宫并不远,两刻钟便到了,有了长公主给的腰牌,王府诸人领衔入了宫,身后京城名门官宦络绎不绝,今日虽是王书淮及冠礼,更是两国之间的交锋,意义非同小可,京城有头有脸的想都进来凑这趟热闹。

至长公主所在的长春宫时,天色已大亮。

早有宫人侯在外头引着众人进殿内。

谢云初跟在姜氏身后亦步亦趋,正殿恢弘宽大,正北处摆着一蟠龙香鼎,里头焚着檀香,上方挂着先帝与先皇后西山纵马图,左右是今上御笔亲提的赞联,金丝楠长案陈列着各式时新的瓜果香烛之类,可见时常祭拜。

拐入右侧一雕窗甬道,地上铺着大红锦毯,一行人走在上头皆无声无息,往北沿着一圆月雕花门进去,便是长公主日常起居的东偏殿。

隔着一道翡翠珠帘,隐隐约约瞧见一人侧卧在紫檀蟠龙软塌上,左右各有女官侍奉,塌上摆着大红撒花软枕,一个香云纱缝制的四方靠背,因长公主惧冷,不用那凉快的玉石垫,宫人便给铺了整整一条肉质细腻的象牙垫,不冷不热正当好。

少顷,闻得下方有脚步声,珠帘被宫女撩开,塌上的身影也渐渐起身,她尚未抬眼,王家所有太太奶奶姑娘齐齐跪了下去,

“请殿下安。”

“起来吧。”

声线冰凉而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众人连忙起身,分左右侍立,屏气凝神。

谢云初就站在姜氏下方,悄悄往上方望去一眼,长公主身穿石青色缂丝素面褙子,端端正正坐在那儿,只一白玉簪子将发丝挽成一牡丹髻,通身无饰,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减她的贵气。

长公主年过六旬,冷白的面庞交错着细纹,长眉入鬓,细韧而带着锋鞘,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低垂,往下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向两翼铺开,正轻轻抿着宫人递上来的血燕参汤。

饮毕,宫人又将她寻日把玩那串紫檀佛珠奉至她手里,她拧起搭在另一只手心,这才抬眸朝底下众人扫来。

目光如水,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却给人无形的威压。

她于肃静中徐徐开口,“本宫许久不曾回府,家里可还好?”

王府是三太太周氏掌家,她躬身而答,“托母亲与父亲的福,家里并无大碍。”

长公主闻言稍稍抬起手。

四太太李氏见婆母有起身的迹象,连忙迈出一步殷勤含笑搀住她,

“母亲小心。”四太太声音柔而细。

另一边离得最近的大太太钱氏也默默用力搀住了长公主。

二太太姜氏当睁眼瞎,三太太周氏肃然不动。

长公主下了台阶立在殿中,目光最先落在谢云初身上。

“你三婶说府上无大碍,那淮哥儿媳妇你呢,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