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来,王书淮照旧天未亮便去了朝廷,谢云初一面着人准备贺礼,一面等王书淮回府去谢家吃宴。
珂姐儿闲不住,闹着要去琉璃厅玩,谢云初念着王书淮一时半会回不来,干脆亲自带着孩子过去。
琉璃厅是整个国公府最大的花厅,五开的大间,卷棚式的屋檐,藻井繁复优美,前后左右各接游廊,四通八达,十分气派,前有宽阔的地坪供孩子们玩耍,后有花团锦簇的园子让姑娘们流连,冬日此地炭火不断,夏日好乘凉,是以每日此处是国公府最热闹的地方。
大奶奶苗氏忙着长房的中馈,由乳娘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厅里玩,王书琴与王书雅早早在花厅边上的小间偏厅习书绣花,窦可灵也忙着,倒是许时薇挺着大肚坐在廊庑下晒太阳。
瑄哥儿也被送了过来。
珂姐儿看到哥哥姐姐很是兴奋,谢云初将她放下来,她双拳举着,围绕台阶边沿走,乳娘和小丫头在身旁看着,也不怕摔。
许时薇看着院子里的孩子,眸色不自觉柔软,她问谢云初,
“嫂嫂,你觉得我这胎是儿是女?我这肚皮尖尖的,又爱吃酸,会不是个儿子?”
人就是这般,凡事心里总有个设想,问出来是盼着得到别人的认可。
谢云初瞥了她肚皮一眼,“孩子性别与肚皮尖圆并无关系,我怀珂姐儿时,旁人都说我肚子里像个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个姑娘,所以,什么都别想,生下来才是准的。”
许时薇有些失望。
这时苗氏忙完家务,搭着丫鬟的手过来,笑悠悠接了一句,“初儿说得对,还真是什么都不准,我怀林哥儿的时候,肚皮是圆的,大家都说是位大小姐,哪知道落地是个哥儿呢,四弟妹放宽心,你年轻,这一生必定是儿女双全。”
许时薇听了苗氏的话,心里立即敞亮了,“大嫂说得对,我一定儿女双全。”
苗氏挨着谢云初坐下,亲昵与她说笑,“二弟回府了,你便忙得不见人影。”
谢云初面庞微热,“大嫂别拿我说笑,我就昨日一日没来,你就惦记上了。”
“说好的大家约了一起打叶子牌,你却食言了,”苗氏扬起嗓子故意说给雕窗内的王书琴听。
王书琴俏生生接话,“可不是,害我们三缺一,最后拉了我母亲来,我母亲实在厉害,吃了我们三家。”
谢云初也促狭了一句,“岂不正中你意,那到底是你母亲呢,回头还不都是你的。”
王书琴不依,“我娘眼里哪有我,只有她的宝贝儿子,指不定好处都留给她儿子。”
指的是五少爷王书煦。
谢云初这厢还未回话呢。
那头游廊转角处传来一道气笑,
“谁说给我?趁着我们不在,你就处处编排我和娘,阖府哪个不知道娘护你跟护犊子似的。”
谢云初和苗氏一同探头,瞥见三位芝兰玉树的年轻男子立在廊角。
右边一人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腰间悬着一块碧玉坠子,人生得十分高瘦峻秀,唇角还含着笑,正是五少爷王书煦,另一人颇有几分潇洒不羁,笑得乐不可支,眉宇间与王书淮有几分相似,却又多了几分风流,则是三少爷王书旷。
而在二人当中,一袭白衫如玉,通身无饰,风姿俊逸翩然的则是王书淮。
他即便穿着朴实无华,眉眼气场却生生将弟弟们都给衬下去。
大家第一眼都看到了王书淮。
他眉目浅淡,神色依旧淡漠而温和。
大家纷纷起身见礼。
王书淮目光不着痕迹在妻子身上掠过,开始在花园里寻女儿,自他回来还不曾与女儿打上照面,不是说会走了么。
可惜孩子绕去了花园后,只闻她银铃般的笑声,不见其人。
“走,先去上房请安。”
王书淮回来还不曾见过其他几房的长辈,看样子这是打算去给三太太和四太太夫妇请安。
不一会,几位少爷又一同来到花厅。
王书淮一眼看到在院子里蹒跚学步,跌跌撞撞的女儿。
小丫头眉间一点朱砂,双眸水汪汪的,又大又黑亮,眉梢一弯,笑起来跟个月牙似的,倒是像谢云初。
瑄哥儿第一个发现爹爹王书旷,立即要奔过来,王书旷眼瞅着底下有台阶,担心儿子摔着,又见他跟旋风似的,实在是悬心,立即大步跨过去接住儿子。
瑄哥儿高高兴兴喊爹爹,“爹爹,你说要给我捎葱油饼的呢。”
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大会吃什么葱油饼,实在是王书旷想跟妻子亲热,被儿子缠得脱不开身随口敷衍的话。
几位嫂嫂听了这话,登时变脸。
大奶奶苗氏急道,“三弟,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吃葱油饼,难以消食。”
王书旷满头冷汗,瞪了儿子一眼,连连认错。
瑄哥儿不高兴,在爹爹怀里扭动哭闹,“爹爹说话不算数,爹爹说话不算数。”
恰在这时,憨憨的珂姐儿望着高高大大的王书旷,看着哥哥在他怀里扑腾,喃喃唤了一句,
“爹爹…”
这话一出,把众人唬了一跳。
王书旷吃惊地看着侄女,平日糊里糊涂跟着叫两句便罢,当着王书淮的面……压根不敢扭头看王书淮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