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昨夜经历凶险,对着谢云初本就存了几分感激,又亲眼目睹她落崖,对她的疼惜反而胜过对长公主的哀痛。
姜氏则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
前一瞬还在为儿子成为当朝首辅沾沾自喜,转身老天爷砸下一道闷雷。
儿媳妇没了?
姜氏一时没回过神。
难以想象,好好的人说没就没。
惊吓甚过难受。
直到听到三太太提起两个孩子,失去儿媳妇的痛感,才更加深刻,
“对啊,两个孩子怎么办?”眼底不知不觉滑出泪。
雨越下越大,姜氏与谢云初感情并不深,做不到痛哭流涕,心里却担心两个孩子,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娘,便扎了针似的疼。
一路噙着泪到了琉璃厅,亲自带着两个孙儿回了宁和堂。
她左手抱着珂姐儿,右手搂着珝哥儿,珝哥儿不喜欢她抱,避开她手肘坐在罗汉床发呆。
孩子虽小,却也懂察言观色,清澈的瞳仁盛满了疑惑和懵懂,望着窗外出神。
他的娘亲还没有回来。
窦可灵和许时薇二人听到谢云初跌落山崖,都唬了一跳,许时薇哭了一场,窦可灵也抹了抹泪,妯娌一场,原先那点龃龉在生死面前都不是事,二人凑在一处,细数谢云初的好,念着她刚当上首辅夫人便去了,替她惋惜难过。
“往后,咱们拿两个孩子当自己亲生的,替嫂嫂尽点心意。”许时薇哽咽道。
窦可灵颔首,“这是自然的…”
大雨瓢泼,风声鹤唳,听着人心里越发添了几分感伤。
窦可灵想得更为长远,叹气道,“二兄时任内阁首辅,又是王家宗子,二嫂这么去了,回头必定有新人进门,若是如同二嫂这般好相处,便是咱们福分,若是换个厉害的,日子可就难了…”
一提这茬,许时薇更难过了,“再也寻不到比云初嫂子更好的人,我竟是盼着她没死,哪日能回来便好。”
窦可灵也长吁短叹,往宁和堂方向指了指,
“咱们婆婆这会儿怕是要高兴坏了,过去二嫂不甚把她放在眼里,眼下人没了,婆婆必定要替二兄张罗续弦,新进门的媳妇第一要务便是讨好婆婆,婆婆好日子要来了。”
许时薇瘪了瘪嘴轻哼道,“若真有新嫂子过门,便让她去伺候婆婆,我是不去了。”
宁和堂。
二老爷回来了。
儿子立不世之功,儿媳妇被歹人杀害,两厢撞在一处,二老爷心里不是滋味。
回来瞧见两个孩子凑在祖母跟前闷声不吭的,就更难过了。
他摆摆手,示意明嬷嬷把两个孩子带去厢房歇着,他有话跟姜氏说。
珂姐儿却不肯,“祖母,我和弟弟要回春景堂去…”
“那不成!”姜氏脸色罩着严肃,“今夜风大雨大,你母亲去了外祖家没能回来,这几日你们歇在祖母这里。”
春景堂上下没了主母,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她不敢让两个孩子回去,怕受了惊吓。
姐弟俩都没离开过母亲,又从不曾在宁和堂过夜,一时不适应,均低落地垂下眸。
幸在关键时刻,冬宁赶了回来,明夫人担心孩子,遣她回来照看两个小的,她性子最是内敛,痛楚均呕在心口不轻易表现出来,这一出现,珂姐儿跟珝哥儿均高兴地扑过去。
两个孩子素日都是冬宁带的,跟着她亲近。
冬宁朝姜氏跟二老爷屈膝,牵着孩子去了厢房。
先把珝哥儿安置了,又来守着珂姐儿,亲自蹲下来给珂姐儿擦澡。
冬宁是谢云初从街上捡回来的孤儿,她一直视谢云初为命,她本该是最难受的那个,可奇怪的是冬宁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乱。
有的时候人的心灵感应很是奇妙,看着眉目肖似谢云初的珂姐儿,冬宁心里莫名有一股笃定,总觉得谢云初没有死。
冬宁一离开,姜氏唤随行而回的明贵进来问,
“可有消息了?”
指的是有没有捞到尸身。
明贵眼还肿着,摇头道,“还没呢。”
姜氏叹着气。
二老爷在一旁问,“那书淮呢,他还没回来吗?”
明贵将泪一擦,吸着鼻子道,“二爷白日将葫芦山搜了个遍,傍晚又骑马去了西郊。”
姜氏不解问,“去西郊作甚?”燕雀湖在东郊,王书淮这不是南辕北辙吗?
“去西郊追信王。”
信王虽兵败,西北方向的萧关还有他的旧部,如果信王离京,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西北。
姜氏闻言愣住了。
媳妇没了,他竟然一门心思去追穷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