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珂面无表情。
李暮近下巴微抬,眼睛仍然闭着:“因为你杀周霁时被我撞见了,你怕我揭穿你,干脆放一把火‘烧死自己’,让我成为嫌疑人,从此摆脱我,你也正好换一个身份,重新开始。”
丁珂不搭话,让他一次性说完。
“就是那天,我去找你,周霁喝多了,正对你动手,你当时用一个蘸水毛巾包住拳头重击她头部。”李暮近淡淡一笑:“我本来要看完的,薛诗与这时候来找你,我只能下去拦住她。她太吵了,也太烦了,还很执着,我只好把她吊起来。”
说完,李暮近睁开眼:“是不是觉得记忆一下子涌入你的脑海?”
丁珂不想说话。
“街坊邻居知道的周霁的死因是酒后踩空,摔了头。”李暮近细品这一手法:“要不是我撞破,堪称完美。”
停顿。
继续。
“再说一说,你是怎么成为津水的丁珂的。津水的火是真的,丁珂也是存在的,但她没活下来,她的尸体被转移到鸠州的火中。你则代替她成为丁卯的姐姐,被他们姥爷从津水接到了詹城。”
李暮近看着她,语气变态地温柔:“你都不反驳了,放弃挣扎?”忽然一笑,“你是知道我能说出这件事,就是已经掌握证据。”
李暮近坐到吧台椅,把他那杯酒端来,“鸠州国际学校大火时,津水的丁珂正在用你这张脸当志愿者,有照片为证。但我找到当年给表彰办洗照片的照相馆,他们翻遍文件,都没在表彰办的文件夹里找到你在荣誉墙上的那张照片。”
“你们不是一天拍的照吗?怎么就漏了你?”李暮近又看向她:“因为拍照时你根本不在,照片是后来补交。”
李暮近继续说:“丁卯为什么一口咬定你是他姐姐,真不知道?不然,是对他来说,要想活下去,得有一个依靠,这个依靠愿意照顾她,给他花出大把的治疗费。是不是他亲姐姐,不重要。
“你可能觉得这一点我是猜的,是你当时有一个很有趣的漏洞,你带着丁卯去了壤南詹城。你知道要找姥爷,不知道你姥爷在哪个詹城?那不还是因为,那就不是你姥爷。
“再来说你是怎么找到一个同名的人,又是怎么运输她的尸体,偷天换日,她怎么会有你的dna,什么整容,怎么铺这个信息呢?包括那个丁珂的人际关系,要怎么知道呢?这就需要一个在相关部门有一定权利的帮手。
“是谁呢?
“啊。
“我兄弟束睿。”
李暮近把给她倒的那杯酒,端给她,温柔地拨开她两鬓乱掉的头发,又说:“是他让兆婧到詹城买显卡,你在这里的消息才传到我的耳朵。她还知道你花粉过敏,提醒我百合花香冲。你呢,吃饭时听到他打来电话,本能的反应。”
丁珂无言。
“当然他们父子的帮助是有代价的。就是你好不容易摆脱我,却因为他爸要扳倒我爸,而受他指使,再度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像两年前一样,为了你自掘坟墓。这一次我再出事,李崇就真的完了。”
李暮近放下酒杯,牵起她的手,手心反而没汗了,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她的掌心:“你当然不能承认你是我的珂珂,因为我的珂珂杀了她的母亲,而我知道这一点。”
李暮近坐在她对面,捧住她温热的脸:“还有什么呢?哦,陈享拿看到你母亲打骂你的事威胁你,你故意把他写在笔记本,你知道,我不会让他好过的。”亲一下她的鼻尖:“你倒会借刀杀人,知道我是你的武器。”
他重新牵住她一双手:“知道我是通过哪点理顺全局的吗?”
丁珂始终平静地看他。
“李崇给你和周霁买了相邻的墓地,你把你的迁移了。”李暮近心疼地搂住她:“只有我知道,你有多恨她。也只有我知道,你有多忌讳跟她挨在一起。当然,也只有你自己才会费劲挪你自己的坟。”
沉默。
许久,丁珂问:“太聪明了,活得久吗?”
是李暮近熟悉的口吻,暌违两年,总算听到了。他吻她的耳朵,那么宠溺:“我的珂珂啊,有一身坏血。”
丁珂轻吸一口气,避开他前边所有剖析,只是慢慢回搂住他的腰:“二十一天。”
她是嫌他查得慢了,去得久了。他闭眼,贴着她耳朵,“我听了二十一天‘她还在等’。”
丁珂仰头,眼神向上:“知道有人在等,就是不在意。”
“有人能跟我躺在一张床,仍不承认她是谁,我自己不去找答案,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证明,我从不是因为这张脸。”李暮近轻抚她的脸颊。
丁珂微愣,呜呜哝哝,像是在对自己说:“怎么可能。”
李暮近离她那么近,听得真切,领着她到沙发上坐好,他自己坐在地毯上,一边给她脱鞋,一边说:“你是觉得哪一点你做得天衣无缝,能把我蒙蔽?”
“很多,比如疤。”
“猫爪吗?”李暮近闭上眼,盲摸向丁珂的腹部,说:“我印象中你身上有很多伤口,但每一个该有疤的位置,都变得光滑平整。”
“此时此刻,我没有。”
李暮近睁开眼:“除猫爪以外的所有伤口都不是我造成的,我当然会记错它们的位置。”
丁珂皱眉。
李暮近把她手拉过来:“猫爪的烫疤是怎么来的,我给你捋一遍。”
“不用了。”丁珂觉得李暮近精得不像个人。
李暮近既然要说,就不会半路停下,起身到单桌,抽一张湿巾擦手,拿起正中摆放的盒子,返回递给丁珂。
丁珂打开就看到一个猫爪形状的金属钥匙扣。
“你身上的猫爪疤是我在琴房情绪失控之后才出现的,但我没有它的任何记忆。我把你送到医院后,去李崇那里,回来收拾琴房,丢了锁链。猎枪以及损坏的零件都收进箱子,其中就有壁炉旁边发现的这东西,你的。”
停顿后,他又说,“后来在你身上看到这个烫疤,你表现应激,不让我碰,误导是我烧了这个钥匙扣,在你腹部烙了花。早上我把原先的阿姨请回来,她把收纳箱翻出来给我,我找到了这个东西,没有烧过的痕迹。”
丁珂只看了一眼,都没拿起来,就关上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