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麟低低一笑,明白了她今日这一出所为何,“原来是为了这个?”
秦玥敛眸颔首,“嗯。”
戚少麟笑了笑,“宫宴回来后我带你出去,你想去哪儿?”
秦玥心不在焉地和他聊了几句,听着耳边的语速越来越缓慢,戚少麟的眼神也不复清明。
他还未觉察出自己的变化,理了理衣衫准备起身,“我先进宫,你在院里等着我。”
秦玥顺从地挪开几步,站在不远处冷漠地凝视他。
坐着的时候尚未反应,甫一站起身,铺天盖地的晕眩之感席卷全身。戚少麟身形不稳地走了两步,最后支持不住撑在桌上。
他看到桌上的食盒,猛然觉悟出什么,锋锐的目光看向秦玥。她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褪去,换上的是一副比从前更为凉薄的神色。
他双唇微启,发出的声音却微弱无力,“庄、庄远。”
这样小的音调,即使庄远此刻就在屋外,恐怕也听不见。
秦玥清冷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戚世子,有何吩咐?”
是,这才是秦玥该有的样子。他昏沉地想。
戚少麟眼皮沉重,摇了摇头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说出的话却一句不如一句流利,“秦、秦玥,你···唔···放肆。”
巨大的恐慌裹挟着他,他明白,秦玥费尽心机委身顺服了这么一段时日,或许不是为了杀他,但绝对会离开他。
秦玥学着他以前的语气,还之彼身:“世子当真有骨气,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骂人。”
戚少麟眼前人影重叠,他想要抓住晃动的身形,踉跄往前走去。
秦玥稍稍一侧开身便躲开了他,背靠着一方木架。
一角衣摆掠过手心,戚少麟扑了个空,摇晃着身形还欲抓住她,嘴上半分不让示弱:“你,你别想逃,京城都是我的人。”
见他仍强撑着要靠近自己,秦玥瞥见架上搁着的马鞭,一手握住。脑中回想他曾教自己的话,在他临到身前时,她对着他外露的脖颈,用力地挥了一鞭。
“啪”的一声,戚少麟应声重重地倒了下去,云纹衣襟上方,白净的颈侧留下一条鲜红的痕迹。
秦玥小心走上前查看他的状况,不料他还剩着最后一丝力,没防备地被他拉倒在他身上。
她慌乱地想要爬起身,蘧然听到两道敲门声,庄远在外道:“世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戚少麟迷混的双眼浮出一线期冀,殷红的唇张了张,想要开口说话。
秦玥浑身紧绷地看向门口,情急之下翻身骑在戚少麟腰上,双手紧紧捂住他的嘴。戚少麟嘴里发出一两声微不可闻的呻|吟,疲软的手徒劳挣扎着。
庄远没得到回应,继续试探地敲门问道:“世子?”
秦玥垂眸看着戚少麟露出的半张脸,略思索片刻,忍住嫌恶出声:“戚少麟,”她极力柔声道:“你、你别欺负人。”
声音绵软娇柔,却足以让门外的庄远听到。
庄远受了丁擎宇的点拨,不久前才弄懂了世子与秦玥的关系,蓦地听到这句娇呼,老脸一红,明白了屋内正在发生何事。他才讨了世子的嫌,在此档口,更不敢贸然再催促,留下一句“世子,我在正门候着”,便匆匆离去。
秦玥松开手,自上而下睨他。戚少麟脸上已看不出那股桀骜,脖间的鞭痕开始泛出血珠,他扬着下颌难耐地喘息着,“秦、秦玥,你胆敢···就凭你···”
即便是如此处境,他依然一副强势的语气,不屈不让。
一声清响过后,他脸被打得偏向一旁,清晰的指印留在他脸上。秦玥发麻的手将他脸摆正,俯身与他相视,“我怎么不敢?你还真是死不悔改。”
“戚少麟,你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吧?”
他此时狼狈在她身下,就如同自己当初中药时一般,任人摆弄。她所受过的屈辱,他总要尝一尝。
戚少麟依稀听清了她的话,眉眼涣散道:“你有本事,就、就杀了我。”
秦玥不欲与他多费唇舌,见他已无反击之力,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翻找。桌上只有几页先前被她弄乱的函件和一摞寻常的往来书信,她再往下发现一个被锁上的抽屉,想来是存放要物的。
四下未寻到钥匙,她自架上找到一把匕首和一张腰牌。她忖量片刻,将腰牌收进衣襟,继而拔出匕首,用锋利的刀尖撬在锁后。
刀刃森寒,倒映出她的面容,眼前的她是那样迫切,连她都险些认不出。戚少麟该死,但戚玚也绝非善类,这些书信他要用于何处不言而喻。难道她真要因一己私欲,引得朝中大乱么?
匕锋一转,回归刀鞘。
她匆匆抓起桌上那几封无关紧要的书信塞进衣裳,继而抬脚往外走。
路过戚少麟时,她听见他含糊的只言片语,别的分辨不出,只有两字清晰可闻:“喜欢”。
秦玥漠然垂首,此时他已经渐显狼狈,再没有了先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她想,他不过也是肉体凡胎,并非万物不可侵。
“戚少麟,我不会喜欢你。”
她说完,旋即不再看他一眼,快步出了书房。
戚少麟费力地睁开眼,朦胧中看到秦玥毅然离去的身影。这一幕何其熟悉,最初在荒漠山间,后到石桥镇,再是泾州···她总是这样,毫不留情地离开自己。
他身处地面,却觉自己犹如置身于冰冷的湖水,像是在救戚二傻时跳入水中那般。
只是她不再要他,留他独自在水中挣扎,无人可救。
“秦玥,别走。”
这一句话,他不知有没有说出口。思绪混乱做一片,他终是撑不住,沉沉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