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缓缓之?所以这么谨慎,想要沉淀一年再抛头露面,皆因她连着做了几晚的恶梦。梦中,她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但因为太红火了,引得倪庚的注意,他竟顺着这条线找了来。
每一次她都是在满心壮志准备大展鸿图的时候,被忽然带兵出现的倪庚吓到?,那种恐惧与绝望让她马上惊醒过来,都没有勇气把?梦做完。
戚缓缓虽拜佛求神,但她其实是不太信鬼神一说的,她不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神示,而?是她心底不察的隐忧在提醒她。
戚缓缓正视这份担心,她好不容易逃出来,没必要去争朝夕,她能?定?下五年的期限,就能?等得起一年的蛰伏。
事情与方向定?了下来,戚缓缓心里畅快,她在椅子?上晃荡了两下脚,然后跳下来问王统:“大哥,今天吃什么,外面还在下雪,不如切些狍子?肉,涮着吃。还有前两天丁婆送来的兔肉还剩了些,一起弄来吃,汤里配上干菇再弄碗汤,暖暖和和的多好。”
王统:“好,吃汤锅,我去准备。”
戚缓缓看着窗上的飞雪,还有王统忙碌的身影,心中闲适又安宁。
此时的戚缓缓并不知她的决定?有多么的巧妙,两月后的某一日,有一小队人来到?成冻,一边咒骂破天气一边赶往县衙。
他们只呆了一日就离开了,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气候,问的问题也?是让衙门里的师爷摸不着头脑,问他近几个月内,有没有做瓷器生意的,或新开买卖的。
这个倒是好查,凡经商者,第二十?一日开始就要上纳,都在册有记录的。
查了个遍,别说做瓷器生意的,就是小生意都没有。如今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谁会在这时招人行商啊。
师爷把?情况与来人说明?,来人也?是这样想的,成冻这地?方就不适合活人居住,能?经商到?出圈的,也?轮不到?这破地?方。
就这样,于戚缓缓来说的一场危机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而?此时的京都,并没有漫天的飞雪,但天气也?寒凉了下来。
一封封从全国各地?传来的消息,隔三差五就会堆积在照月轩的书房中。倪庚有时甚至不会第一时间去触碰这些信件,因为他知道大概率里面没有好消息。
别说好消息了,就是有用、用价值的情报都没有。
他提出让他们去找新起的成功商贩,倒是找到?一些,可都不是戚缓缓也?与她无关。
她在哪?她那样好商之?人能?忍住不挣钱吗?她靠什么为生?她是自己?一人还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这些问题时不时冒出来侵扰着倪庚。但他无论想多少遍,他都得不到?答案。
外间有小厮进出,倪庚忍了一时还是有动静,他皱眉质问:“在做什么,进进出出的?”
小厮马上回话?道:“殿下,奴婢们在搬暖炉。”
倪庚看了一眼窗外,是啊,开始落叶了,暖炉要派上用场了,也?预示着,受气候所限,很?多地?方开始不通水路,陆路也?会有行进的限制,此时朝中连外出的公务都少了。自然也?预示着,找人开始变得更加费力,甚至有停摆的可能?。
倪庚的视线一直没有收回,静静地?看着窗外,他知道他要做出决定?了。
是依然按照现在的部署一点点地?挖,一点点地?找,还是不得不动用他知道有效但不想用的方法?,他必须要做个决定?了。
倪庚把?手上未拆的最后一封信拆开,如他所想,人是一丝踪迹也?没有,也?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倪庚给自己?设定?的时限到?此为止,虽他不愿利用家人,让太后担心,但他一想到?要撑过整个冬日,他的心就开始难受,这种空洞与荒芜时时都在吞噬着他,早晚有一天,会把?他整个人吞没,他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在那之?前有所行动。
这一日,天气晴朗,没有肆虐的秋风,倪庚从宫中回到?王府,在下马的时候,他人一个没站稳就要往下栽去,若不是金魏扶住了他,他恐怕要摔了。
金魏都快忘了这一茬了,他立时去请了太医,禀报给了太后与皇上。自然是要挨太后的责罚的,好在这一次没有从马上摔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太医来到?王府,一通看诊,什么问题都没有发现,但倪庚说他时不时头疼耳鸣,且耳鸣时外界任何声音都听不到?。
这种疑症、难症,太医院不是没有遇到?过,但最怕的就是贵人如此,症结说不出来,如何开方开药。
若是一般官家豪绅还可开些安神汤喝喝,至于疗效就仁者见仁了,可这是时王啊,太后与皇上都等着他回禀呢,太医总不能?说没什么毛病,没毛病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没毛病怎么可能?头疼耳鸣。
可诊脉结果,脉搏正常,强健有力,无一丝弱象,除却开安神汤,确实无药可用。
倪庚看老太医眉头皱着,左右双手都被他号了个够,又开始问他安寝方面的问题,他只好道:“老大人如实向皇上太后禀报就是,孤也?觉得孤无病。”
太后得了消息,心火暗起,暗骂太医年老昏聩甚是无用。她已听金魏说了,这不是弈儿第一次发病了,真是一次比一次凶险,照太医所言,只能?躺一躺喝些安神汤没别的疗治办法?。
太后当?即下令:“摆驾,去时王府。”
太后不让王府的门房通报,直接一路来到?照月轩。屋门打开,太后进入,一眼就看到?了倪庚。
倪庚身着白色常服,看上去衣料单薄,加上晚秋的瑟瑟之?感,太后只觉她的弈儿瘦了,莫名的让人心疼。
太后心里慌乱起来,多少年轻人平常看着好好的,一场怪病下来走在了白发人前,令父母心碎。
倪庚本站在书架前面,看到?太后后,他上前迎接。
太后按下心中的恐慌, 微笑着走向倪庚:“怎么起来了,头不疼了?”
倪庚不说疼也不说不疼,请了母后坐下。
太后知他这个小儿子一向不爱让她操心,更从来不愿示弱, 想来是真的受病痛折磨, 才会如此反常的吧。
太后心下又慌又惧, 反而不敢表露出来,只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着。
倪庚倚坐在?椅子里,陪着太后说话,平常下个跪都怕他把膝盖跪坏的太后,此时除却进屋后问的那?句以外,有关他生病之事?绝口不再提。
母子二人说了会儿话, 待太后看到?倪庚捏了下眉心后,她起身?了。
“你好?好?歇着, 太医的意思也是要?你安神养性,母后就不打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