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头看向容兆身后妖仆,为首那个臂弯里搭着容兆的氅衣。
于是上前,自然而然地接过抖开,帮容兆披上。
“手。”
乌见浒低声提醒,垂下的视线落至容兆水波不惊的眼,近在咫尺的目光交汇。容兆似在打量他,更多的实则是冷眼旁观。
“手。”乌见浒再次道。
容兆慢慢抬手,双手伸进袍袖里,任由他帮自己将氅衣穿好,系紧腰间系带。
“乌见浒,”他冷调的声音开口,“我不信你,你现在做的这些,我通通都不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
系好系带,乌见浒抬眼,看着他:“因为之前对我太失望?”
容兆微微拧眉。
“我昨日说了,我劣迹斑斑,你不信我,是我活该,”乌见浒逡巡过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神情变化,“容兆,你最生气的是什么?是觉得我之前那些,全是虚情假意?
“若当真都是假的,我今日又何必在此?”
“那日仙盟大会上,说出我半妖身份的不是你,你还是对我留了余地。你说我拿你修炼邪术之事威胁你,实则那个来告密的仙使早被我杀了。容兆,你对我从不是虚情,我对你的也不是假意,你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看不透?”
容兆眯起眼:“乌见浒,你是觉得你现在想通了,回头了,我就该如你所愿?凭什么我该由你牵着鼻子走?”
“所以是不甘心?”
容兆不再回答。
乌见浒一叹,他与容兆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就连情爱这回事,也要争个先后输赢。
先动情的先输,他却不觉得自己赢了。
或许在这件事上,他们之间本没有赢家。
“那你牵着我走吧,我说过了,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容兆轻哂,眼神示意他让开,带人离去。
走了几步,身后人又叫他:“容兆。”
容兆身形一顿,回了身,不出声地看去。
灵符自乌见浒指间释出,裹挟着一团火冲向前,于他面前倏然分散,萤火似夜星,映亮他漆深眼眸。
从前白鹭山的山林间同样的一幕,在这一刻重现。
容兆凝眸望去,漫天花火璀璨后,那人微笑冲他道:“明日见。”
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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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容兆才至紫霄殿,来人报那位许长老这两日被恶魇缠身,决意闭关一段时日。
他在书案前坐下,撩起眼皮:“被恶魇缠身?”
“是,据说前几日来紫霄殿议事回去后,就一直如此,说是他从前杀了太多妖,现在都化作厉鬼夜夜来找他,他私下还与人抱怨是紫霄殿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叫他沾了回去。”侍从小声道。
这许长老是几位长老中脾气最直,最爱挑他刺的一个,容兆听罢却也无甚反应,像事不关己。
乌见浒恰在这时进来,手里照旧拿着两株刚折下还开得娇艳的桃枝,插进他案头白玉瓶中,每日如此。
——是从前在那幻境中的每岁春日,桃花开时,容兆日日会做的事情。
容兆只看了眼那桃枝,并未理会他。
侍从接着问:“紫霄殿是否要派人去许长老处慰问?”
“你带两个人去走一趟吧,不用说太多。”容兆吩咐。
乌见浒顺口便道:“恶魇缠身,怕是亏心事做太多了,他既不敬宗主,宗主又何必将他放在眼中。”
容兆目光瞥过来,乌见浒神色自若,还扬了扬眉。
容兆挥手,让侍从先退下。
“你做过什么?”
他问得笃定,一眼看穿了面前人。
“一点小把戏而已,”乌见浒摆弄瓶中花枝,说得随意,“他若是当真没做过亏心事,也中不了招。”
“别做多余的事,”容兆不悦提醒他,“这里是元巳仙宗地盘,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乌见浒定定看他一阵,点头道:“宗主不让我撒野,那便不撒野吧。”
容兆示意:“你出去。”
乌见浒听话告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转身回来,从瓶中取出了那两株桃枝。
容兆似乎愣了愣,便听他道:“你不喜欢,我拿走了。”
一直到他迈出殿门,容兆才似回神,笔尖滴下的墨污了案上文纸,他皱了皱眉,将之揉成一团,于掌间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