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丘生喝道:“你当我是像你们一样,说话不算数么?快来领死!”海兰察哈哈一笑,说道:“阎王爷的帖子还未知道是派给谁呢?”笑声未已,倏地一跃而起,伸开蒲扇般的大手,已是朝着丹丘生的琵琶骨直抓下来!
这是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打法。要知琵琶骨乃是练武之士最关紧要的地方,琵琶骨倘被抓碎,多好武功,也要变成残废。那时即使海兰察也受创伤,只要不是伤着要害,丹丘生已无力阻他逃走了,余下的弟子,海兰察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瞬间,所有在旁观战的人无不绷紧了心弦,手心里担了一把冷汗。甚至连临敌经验最丰富的武当派长老雷震子也不由得暗暗吃惊:“这厮使的好狠辣的招数,要是他刚才这么逼我硬接,只怕我已是要和他两败俱伤了!”
但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形势立变,海兰察抢取,来得快极,丹丘生却比他还快半分。只见他身躯半转,侧目回睨,三尺青锋,赛如电掣,不架敌招,反截敌腕。竟然是后发先至,剑尖下铲,一下了就划到了敌手脉门。
雷震子禁不往高声喝彩“好一招玄鸟划砂!”
正所谓善战者攻敌之所必救,丹丘生以攻对攻,登时把海兰察的攻势全都化解。海兰察也真不弱,手腕一翻,一招“覆雨翻云”作势托向敌肘,虽是虚招,但也可以倏然化实,倘若丹丘生不加防御,他立即便可施展小擒拿手法扭断丹丘生的手臂。虚中有实,左手一托,右手跟着便是一个劈挂掌。用的是和丹丘生同样的战术,这一招也是攻敌之所必救!高手搏斗,当真是死生悬于俄顷,招招险绝!
丹丘生应招发招,往下一塌腰,授剑诀,领剑锋,剑走轻灵,圈回来,发出去,一招“春云乍展”直奔敌人右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难以形容,却又看得清楚玲珑。场中剑术名家,无不看得高声喝彩!
眼看丹丘生唰的一剑,倏然间已是从“春云怎展”变为“白虹贯日”剑光端的好像化作了一道银虹,明晃晃的剑尖直指海兰察的咽喉,海兰察万难躲闪。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海兰察蓦地拍下手掌,迅即双掌斜飞,竟然迎上前去。众人方自惊诧:“丹丘生的剑法如此凌厉,难道他竟敢用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不成?”
心念未已,只见双方都在向前扑去,但却没有碰个正着,而是交叉穿过。不知怎的,丹丘生那一剑竟是刺了个空,当然海兰察那一掌也没沾着他的衣角。
原来海兰察双掌能发不同的掌力,一刚一柔,相互激荡,生出一种回旋牵引的劲力,就像两股急流会合一起,造成的漩涡一样。倘若换了一个武功稍弱的人,突然碰到这股牵引的劲力,只怕当真就要像小舟之被卷入漩涡,纵然身子还站得牢,兵刃也要脱手而飞了。丹丘生和他功力相当,但突然碰上他这奇怪的一招,剑尖也给荡歪少许。
双方兔起鹞落,剑掌争雄。尽管性命相拼,却绝非蛮打,转眼斗了数十招,都是一合即分,稍沾即退。看在行家眼里,招招动魄,那方稍有不慎,都有血沾尘埃之险。但斗了数十招,双方都还没有正面碰着。但见剑气纵横,掌影翻飞,在武学造诣较弱的人看来,他们却像是在各打各的。
初时看了几招,大家都以为丹丘生很快就可取胜的,此时却又不禁暗暗担心了。许多人不禁都是想道:“海兰察身为御林军统领,果然是有很不寻常的真实功夫。万一丹丘生打不过他,这”崆峒派中还有谁人能够阻拦他呢?众人可是不敢往下想了。
剧斗中丹丘生剑法突然一变,顿时银光匝地,紫电飞空。剑光撩绕中但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满空飞舞的剑光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鸿,宛似游龙,再看片刻,场中虽然只有两人相斗,给人的感觉却如千军追逐,万马奔腾。丹丘生的一把宝剑也化作了重重剑影,好像有数十把利剑,从四面八方,向着海兰察一齐刺来。
看到此时,众人方始不再为丹丘生担心,但由于看得目瞪口呆,倒反而没有喝彩了。
虽无彩声,却非寂静。人人屏息以观的只是在丹丘生和海兰察展开恶斗的这块草坪。
当然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挤到这块草坪观战,在这里观战的只是各派武学名家和一部分崆峒派中地位较高的弟子。
更多的崆峒派弟子和另外一部分客人则正在驱逐海兰察的党羽,以及一些还想助纣为虐的妖人。
由于海兰察的人早已逃了十之七八,余众无多,有半数崆峒派弟子已是足以对付他们,何况还有不少侠义道中人物在帮崆峒派呢。故此在草坪观战的武学名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此时他们正在看得如醉如痴,对周围一切,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丹丘生越逼越紧,渐渐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海兰察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谁也看得出优势已是属于丹丘生了。
海兰察这才暗暗吃惊,后悔对丹丘生的估计不足了。
原来在这十八年间,海兰察固然是练成了大力鹰爪功,比起十八年前,本领不知高明多少;但这十八年丹丘生也没闲着,他把崆峒派的绝技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练得炉火纯青,而且还精益求精,开拓了更新的境界,即使起开创这路剑法的崆峒派祖师于地下,只怕也是比不过他。
十八年前,双方的本领大致是在伯仲之间;十八年后,双方虽然也都是各有进境,今非昔比:但比较之下,却是丹丘生较胜一筹了。
斗到三百招之后,海兰察已是知道自己决计没有取胜的希望了,唯一的希望只是能够和丹丘生拼个两败俱伤!但倘若用这险招,一击不成的话,他自己立即便要丧命,而对方是否受伤还在未可知之数。
正当海兰察踌躇未决要不要用这最后一招杀手之时,丹丘生的剑法却忽然露出一点破绽。他正在用到一招“云麾三舞”这招“云麾三舞”乃是一招三式,分刺敌手上中下三处要害的,他用了两个式子,最后刺向敌手下盘要害的一式却不知怎缓了半分,未能及时刺出,反而变成了自己门户大开。
何以他会露出这个破绽?原来正是在那瞬息之间,他忽然听到了远处隐隐一声长啸。
此时草坪外侠义道和崆峒派的弟子正在追逐残敌,追逐者的喊杀声和敌方受伤者的呼叫声,也正是在四面八方传来,草坪上观战的人看得如醉如痴,谁也不去理会这声长啸。即使听见了也不知是谁的声音。
但丹丘生一听见远处传来的这一啸声,却是不由自己的心头一震了。因为旁人听不出来,他却是一听就能分别的。这是牟丽珠的声音!
牟丽珠遇险,还是她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在呼唤自己呢?虽然他没有接受牟丽珠的爱意,但在他的心坎深处,却是早已把她当作最亲最近的人,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更宝贵的。
他听到了牟丽珠的啸声,不自觉的心头一震,也就不自觉的在这紧要的关头,忽然露出一个破绽了。
本领差不多的高手搏斗,哪容露出些微破绽?假如海兰察能够抓着这个机会,立即抢攻的话,他就最少可以达到两败俱伤的愿望。甚至可以避免自己受伤。
海兰察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当然不是看不出这个破绽。但也正因为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破绽”
丹丘生正占上风,在海兰察想来,他哪有“无缘无故”忽然如此疏忽之理?既然不是疏忽,那就只能依理推测,这是丹丘生有意卖个破绽诱他上当的了!
这霎那间,海兰察非但不敢进攻,反而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提防丹丘生的伏着!
观战的各派名家,包括金逐流和雷震子在内,也都是像海兰察一样,看出了这个破绽,却以为是丹丘生有意卖的这个破绽。
看得出这个破绽的名家寥寥无几,更多的是看不出这个破绽的,他们还只道是海兰察躲避得快,这才避过了丹丘生这凌厉的一招,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了口声“可惜”
场中只有一个人看出了是真的破绽的,他是孟华。一来他跟丹丘生学过这路剑法,二来他在“剑学”的造诣此时已是差不多胜过金逐流了,他知道这招“云麾三舞”一招三式若是一气呵成,即使仍然伤不了海兰察也可稳持先手,没有理由要故意卖个破绽的。
不过他虽然看出了是真的破绽,却不知道师父何以会露出这个破绽的缘故。他是曾经和海兰察交过手的。深知海兰察内力之强,此时由于太过关心师父,不觉暗自猜疑:“莫非师父已是力不从心,若然真的如此,久战下去,只怕是要吃亏了。”为了避免师父吃亏,他立即就跳出来!
“师父,割鸡焉用牛刀?剑法上你已经胜了这厮,让弟子替你收拾他吧!”孟华说道。
丹丘生曾与海兰察有言在先,只要是崆峒派的弟子,就可以为本派报仇,但有一个限制,只能单打独斗。是以孟华中途替出师父,并不违反规定。
丹丘生早已知道孟华得到张丹枫所留的无名剑法,在剑法上已是胜过自己,但还不放心让他独自对付强敌。正自踌躇,眼光一瞥,忽见金逐流正在朝着他望,而且点了点头。
丹丘生瞿然一省:“听说华儿此次前往天山,曾有许多奇遇。金大侠如此对我示意,莫非已是深信华儿定有取胜的把握?”他一来为了成全徒弟扬名立万;二来为了悬挂牟丽珠,于是说道:“也好,我就让你代劳吧。海兰察,你要是连我的徒弟也打不过,你也应该无话可说了!”
海兰察心头微凛:“我刚才倒是有点糊涂了,怎的没有想起这个小子?”喝道:“你究竟算是天山派的弟子,还是崆峒的弟子?”
孟华说道:“我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是崆峒派的嫡传弟子!”“记名”与“嫡传”的分别,海兰察当然是懂得的。
雷震子喝道:“所有在这里的人,无人不知孟华是丹丘生的徒弟,还能骗你不成!”
海兰察暗自思量:“这小子的剑法虽然不错,却还不是我的敌手。无论如何,对付他要比对付丹丘生好得多了。”虽然他也曾想到过自己是给孟华占了先打一场的便宜,但孟华的身份不过是丹丘生的徒弟,他又怎好意思当着天下英雄面前与孟华计较?
不过他仍是不愿“太过吃亏”于是说道:“对不住,刚才我没在场,尚未确实知道孟华是丹丘生的徒弟。如今既已知道,我当然同意接受他的挑战,难道我我还怕他这样一个毛头小伙子不成,不过,我可还有话要说!”
雷震子的口头禅又出来了,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海兰察冷冷地说道:“崆峒派弟子有数百之多,一个个和我打下去,那要打到几时方能罢休?我纵然不怕车轮战,也总得吃饭睡觉呀!”口说不怕,其实正是害怕。
孟华在这会场出现以来,曾经一斗大石、大松;二斗天南剑霸龙木公,剑术之精,目所共睹。但还是谁也不敢相信他有打败海兰察的本领。雷震子以公证人的身份,不觉暗自躇躇,一时间不知如何裁定方始得当。
雷震子还没出声,孟华却先说话了:“若要杀你,我师父就可以独力杀你,何须用到什么车轮战法?不过你不值得污我师父宝剑,我才替师父代劳而已!”
海兰察冷笑道:“要是你杀不了我呢?”
孟华说道:“师父,请恕弟子自作主张。”
丹丘生道:“好,你喜欢怎样,尽管答应他!”
孟华说道:“要是我没本领替师父杀你,甚至反而给你杀掉的话,我也唯有自己认命,绝不要同门为我报仇。”
海兰察道:“我与贵派的梁子那又如何?”
孟华望了望师父,大声说道:“就此一场而决!”
海兰察喜出望外,连忙问道:“丹丘生,你徒弟说的可以代表你的意思吗?”
丹丘生从孟华的眼光中看出他有很大的自信,更加放心,便即说道:“我既让徒弟替我,当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胜得了他,崆峒派任何人都不会再去找你。”
此言一出,除了金逐流一人之外,无不大惊。但丹丘生以掌门人的身份许下的诺言,自是谁也不能更改了。
海兰察大喜如狂,双掌一错,喝道:“好,那就请高徒来指教吧!”口说“指教”双眼却是朝天,意殊不屑。
丹丘生淡淡说道:“华儿,我相信你会替我争气的,也无须我为你掠阵了。”他急于去找牟丽珠,说完便走。
雷震子吃了一惊:说道:“丹丘道兄,你去哪儿?”
丹丘生边走边笑道:“我在这里掠阵,海兰察心里会害怕。我出去走一转就回来,这一转的时间,料想也足够华儿收拾他了。”说到“收拾”二字,早已走出人丛,背影也不见了。
众人不知丹丘生匆匆而走的缘故,不觉都是甚感诧异,心里想道:“知徒莫若师,难道他这徒弟当真有胜过海兰察的本领?”但强如武当派的长老雷震子尚且不过堪堪和海兰察打成平手,众人可是委实不敢相信孟华真的能有这个本领。
海兰察几曾受过如此蔑视,何况孟华又是曾经败过给他的,当下大怒喝道:“好小子,来吧,看是你收拾我,还是我收拾你?”
孟华说道:“你和我的师父已经打了半场,我先让你三招。”海兰察气得七窍生烟,喝道:“狂妄小子,你本是我手下败将,谁要你让?”
孟华微笑道:“既不要让,那就接招!”声出招发,快如电闪,唰一剑,指到海兰察前心。原来他是有意激怒海兰察的。这一招来得又快又狠,但海兰察竟似并不放在眼内,冷笑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竟然双手笼在袖中,挥袖抵挡孟华的宝剑。
以袖拂剑,看似轻敌之极,其实却是他平生所学的功力所聚,也是他早已胸有成竹的一招。要知他身经百战,表面看来似乎给孟华激怒,实则还是冷静非常。
只见他的袖子轻飘飘的好像贴着孟华的剑锋飘晃,孟华的剑锋却是伸缩不定,好像碰到了一股无形的阻力。原来他用的是一个“黏”字诀。
拳经有云。”舍己从人”“随曲就伸”“不抗不顶”“劲急则急进”“劲缓则缓随”如影随形!紧粘不舍,便是这种“沾黏劲”功夫。那晚他在断魂崖下和孟华第一次交手,就曾用过这种功夫克制孟华的快剑,有过一次经验,如今是用得更为高明了。
雷震子暗暗吃惊,和金逐流悄悄说道:“丹丘生恐怕是太过托大了。”言下之意,自是埋怨丹丘生不该让一个年纪这样轻的小徒弟替代自己。哪知金逐流却似丝毫不以为意,面带笑容,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无妨!”
话犹未了,只听得声如裂帛,孟华剑光暴涨,海兰察的袖子被削去一幅,被剑光一绞,化作片片蝴蝶。
原来海兰察固然是因有过一次经验,重施旧技,更为高明;但孟华也取得一次经验,御敌之法,也是大胜从前。不过他能够一剑削掉海兰察的衣袖,破了他的“沾黏劲”剑法高明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如今的功力,已是足以与海兰察旗鼓相当了。
原来这次他中了辛七娘的酥骨散之毒,又被洞真子关入黑牢,结果遭受危难,反而因祸得福。在两天一夜当中,他把这几个月学到手的天竺、波斯、天山三种上乘内功和原有的张丹枫隔代相传的玄功要诀融汇贯通,终于达成所愿,不但功力恢复,而且更胜从前。
另一方面,海兰察和丹丘生斗了半场,丹丘生那样变化复杂、招招狠辣的连环夺命剑法岂是容易对付的?海兰察虽未至于心力交疲,真力亦已消耗不少。此消彼长,孟华此际,功力纵然未必能胜他,却也并不输于他了。
海兰察的“沾黏劲”用来对付功力不如己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但用来对付功力与己相当的人,本身所耗的气力却是要比对方还大,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不敢用这种功夫抵敌丹丘生的缘故。是以在相持片刻之后,终于给孟华一剑削掉他的半条衣袖。
雷震子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哈哈笑道:“你说人家是米粒之珠,原来你才是井蛙之见!”
海兰察弄巧成拙,老羞成怒,喝道:“谁是井底之蛙,你们等着瞧吧!”此时他虽然已经知道孟华不比从前,但还是不信他能够胜过自己,因为他还有极厉害的杀手绝招尚未使出来。
雷震子冷笑道:“好,我已经擦亮眼睛了,就等着看你出丑!”他一生好胜,在口舌上也不肯输给别人的。但话虽然这样说了出来,心里可还着实有点惴惴不安,但盼孟华能够为他争气。
海兰察无暇与他斗口,说到一个“瞧”字,右掌一拂,便向孟华持剑的手腕直截过来,左掌捏着一个“大手印”又向孟华当胸膛按下!这是他独门的大擒拿手法,加上小天星掌力,端的凶悍无比。
孟华不敢大意,立即施展追风剑式,如秋风扫叶,横扫下压。他是以天山剑法的精华融汇了家传的快刀,出手之快,变化之繁,他的师父丹丘生的连环夺命剑法只怕还不如他。海兰察若是蛮干的话,或许可以打伤他,但他的双掌十九也要给孟华快剑削掉。海兰察怎敢冒这样大的危险,慌忙缩手变招。雷震子欢喜之极,高声喝彩。
但海兰察也真了得,强攻不成,立即采取沉稳的攻势,脚踏五行八卦方位,进退趋闪,都有极其严谨的法度,每一招也都是攻守兼备,俱见功夫!
雷震子见海兰察困兽之斗,依然如此坚韧,不觉又是暗暗担心。海兰察显然已是作消耗对方气力的持久战打算“孟华剑法虽然精妙,但毕竟是个二十岁还未到的小伙子,怎比得海兰察数十载寒暑之功?久战下去,只怕他支持不住!”雷震子心想。
心念未已,只见孟华滴溜溜一个转身,剑花错落,顿时间,但见剑光,不见人影。孟华出剑之快,快得难以形容,虽然只是他一个人,却似有身外化身似的,从四面八方同时展开攻势。剑光飘瞥,宛如水银泻地,花雨缤纷,看得所有的人也都眼花缭乱了!
雷震子这才又再松了口气,惊奇于孟华的剑法之高,还在他的意料之外。心里想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正是最得当的打法。他用这办法继续打下去,说不定是可以速战速决了!”
但在海兰察的感觉来说,令他最感威胁的还不是孟华的剑法之快,而是他的剑法奇诡之极,瞬息百变。饶是他见多识广,也看不出孟华使的是哪家哪派的招数,有时好像是崆峒派的连环夺命剑法,突然就变成天山派的追风剑式。他学过这两派的武功,这还不算为奇,最奇的是在他的剑法之中,还好像有少林、武当、峨嵋诸大剑派的“家数”在内,但每一招又都似是而非。
原来孟华此时正在施展张丹枫所传“无名剑法”对付强敌。无名剑法本来就是没有一定的招式的,它是融汇各家之长,临时应变,采集众长,随意挥出,便成新招的。无名剑法与天山剑法同出一源,本有相通之处。孟华新近得唐经天指点天山剑法的奥义,此时融合在无名剑法之中,相得益彰。而孟家的家传快刀,也化在剑法之中,又令得他的快剑不但比天山派的“追风剑式”更快,而且更加难以捉摸。单以剑法而论,只怕起张丹枫于地下,也未必能够胜得过他了!
海兰察用沉稳的打法,片刻间和他斗了数十招。虽然勉强还可抵敌,但在这数十招之中,孟华的每一招几乎都是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他不禁越打越是吃惊,只怕再打下去,难免要给对方弄得心力交疲。
“看来我留作最后一招的杀手是不能不用了!”海兰察一咬牙根,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舌绽春雷,蓦地喝道:“好小子,我与你拼了!”
众人还道海兰察是受伤拼命,但金逐流和雷震子却已看出有点不对了!
只见海兰察好像轻飘飘的一掌拍出,丝毫不带风声,但孟华却是面色一变,接连退了三步。
雷震子吃了一惊,悄悄问金逐流道:“这鹰爪孙捣的什么鬼?”要知他的年纪虽然比金逐流大得多,但对正邪各派的武功,见识却是不及金逐流之博。
金逐流道:“他咬破舌头,口喷鲜血,这是西藏密宗的天魔解体大法,所用的掌力,则好像是他本门的”话犹未了,海兰察又已接连轻飘飘的拍出几掌,依然听不见风声,但方圆数丈之外,竟然砂飞石走!突然有个人“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打断了金逐流的说话。
雷震子定睛一瞧,好在这个人不是孟华。而是站在场边观战的一个少年人,他是沧州名武师赵一武的小儿子赵烈。赵一武最疼爱这个小儿子,是以此次带他随同赴会,其实他这小儿子是尚未学成出师的。
雷震子瞿然一省,叫道:“这厮用的七煞掌功夫!”
金逐流道:“不错,刚才玉虚子长老就是被这七煞掌的功夫暗算的。靠近场边的人快退!”
原来这七煞掌功夫擅以“阴劲”伤人,能伤奇经八脉。发掌之时,看似毫不着力,其实却似暗流汹涌,掌力可以波及五十步之内的距漓。赵烈是少年人爱看热闹的心性,站得最近场边,忽地感到胸口好像给人打了一拳似的,这就禁不住失声惊叫了。
其他站在靠近场边的人,功力较高,尚未至于像赵烈那样狼狈,但亦已感觉得到那股暗流汹涌的压力了。一听见金逐流说是“七煞掌”功夫,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后退。
越一武扶小儿子退上石台,又惊又怒,说道:“要是我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管你们订下什么规矩,我是一定要替儿子报仇的。”
金逐流道:“让我替令郎瞧瞻。”掌心贴着赵烈胸膛揉搓片刻,说道:“赵老前辈不必担心,令郎未曾伤着奇经八脉,我已替他推血过宫,不会有事的了。”赵一武这才放下心上一块石头。
场中剧战双方,对周围发生的事情,都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过海兰察则是着着抢攻,孟华的快剑却逐渐缓慢下来,竟似有点力不从心之感了。
金碧漪看得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问父亲道:“爹爹,这厮不是已受伤吐血了么?怎的却比刚才还更厉害了?依你看孟大哥能否抵敌得住?”正是:
替代师尊抗强敌,掌风剑影骇群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