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拨过去。
响了没几声就被对面接听。
她听见自己略显焦急的声音:“何城,你怎么了?”
何城没有回话,耳机里传来砰砰几声。
像是重物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房门打开。何城仍旧穿着吃饭时穿的那身衣裳,皱巴巴,像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楼道的声控灯是暗黄色的,他的脸色显得尤其疲倦,他微弓起身子,一只手扶着门框,虚弱得不行。
“对不起打扰你了”
看他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禾央连忙上前扶住他:“你先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
她一只手稳住他的身形,另一只手摸索手机打车。
他应当是疼极了,话都说不完整,苍白的脸布满层层汗珠,嘴唇发白,“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
禾央带着他往下走:“你自己怎么去?还是我陪你一起吧!我也有责任,要不是吃了我带的饭,说不定你还不肚子疼呢!”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科。
何城打着吊瓶昏睡过去。
禾央进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仔细询问何城的情况。
“你们身为病人的家属,要多注意病人的身体情况。他的胃病是很严重的,饮食一定要注意,不要不把胃病当回事,他现在是昏过去,万一之后胃部出血怎么办?”
禾央连连点头。
“他的症状严重吗?”
“急性胃肠炎,需要挂几天吊瓶。这小伙子看起来高高瘦瘦的,身体素质太差了!饮食要控制好,这几天先喝点粥,等出了院一定要加强营养!”
禾央回到病房。
何城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哭的。他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白皙的肤色血管分明,手背处扎着碍眼的针,明明是夏季,还穿着长袖,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袖口处,似乎能够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疤。
她想了想,等到天亮给领导发了请假短信,扶在床边闭上眼睛。
病房的环境不算很好,六张病床挤在狭小的空间内,住满了病人,各种味道交杂在一起,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直往呼吸里冲。
禾央在何城的病床前,坐着凳子,趴在有些硬的病床上,两只胳膊交叠垫着脸,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小半夜。
订好的闹钟响起。她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浮现清晰的红血丝,眼皮沉重得好似有千斤重,她抬手揉了揉,揉得两只眼睛红红的,这才稍微清醒过来。
然后她就直坐在凳子上,先看了眼沉睡的何城,又看了眼快滴完的吊瓶。
护士把吊瓶换成新的。
成年后的何城褪去少年时期的稚嫩,整张脸轮廓分明,过分白皙的面容并不会让人觉得孱弱,反倒透着股阴冷的气息。
眉如刀锋,薄唇紧抿。
唯一能消淡锋利寒凉气质的双眼紧闭,两颊瘦削,微微向里凹陷。
医生说他长期营养不良,饮食不规律,胃部已经无法适应正常人能够接受的饮食。只能吃流食或者是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循循渐进,否则还会像这样吃进去多少全部吐出来。
禾央微不可闻叹口气。
她的五官清秀,眉眼舒展,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是看一眼会让人不自觉跟着心情变好的长相。清晨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屋内,她从凳子起身,弯腰凑近还在睡觉的何城,舒展的眉头渐渐在眉中挤出小小的沟壑。
那双含笑的眼睛都带着低低的、颓丧的味道。她的嘴角向下一撇,有些气愤,又有些心疼的语气。
“你骗人。”
说什么每餐都由保姆送来,他根本都没吃吧?
看看他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她的手指抓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隔着一层棉布捏着他袖角旋转一下,像是在出气。
“以后要乖乖吃饭,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隔壁病床有翻动的声音。
凌晨五点半。
大家都快醒来了。
禾央不再耽搁,打车回家。
何城醒来后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足足有一分钟。
手背传来熟悉的感觉,是针扎进身体里,浑身的血液细胞仿佛在重新组合,他的右手缠着固定针的胶带,很不舒服,他蹙起眉头,本就比常人深黑的眼瞳直射出阴冷的视线,四周难闻的气味令他胃部的绞痛更加强烈。
随着疼痛一起来的,还有关于昨天晚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