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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心口似被重击般,剧烈一颤。

寒风顺着大开的窗户拂来,将姬恂松松垮垮的衣袍吹得胡乱飞舞。

昏暗中,他只是安静站着,直到暖阁中的哭声越来越弱,终于细至无闻,姬恂才抬步走进暖阁。

炭盆烧得太旺,赵伯没将门关严,宫灯烛火照映,从缝隙瞧见桌案脚边,楚召淮安安静静靠在那,满脸泪痕闭着眼。

已睡着了。

烛影落在楚召淮精致的眉眼上,风似乎将那点悲伤驱散。

虽然眼尾还在落泪,他抱着信,却是庆幸满足的。

姬恂缓步走过去,俯下身将已熟睡的人从地上打横抱起。

楚召淮穿得单薄,轻飘飘得像是没有重量,披散的未束起的墨发流水似的垂曳而下,他靠在姬恂怀里,忽然喃喃梦呓。

“我不怕。”

姬恂动作一顿,将楚召淮轻缓放在榻上,指腹将他脸上的泪痕拂去,面颊上那滴痣被水浸得越发透亮。

他注视着陷入安眠的人,眸底冰冷的戾气还未散去,心境却平和。

甚至算得上宽容。

姬恂从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像他教楚召淮的那般,想要之物便去取来,得不到那就强取豪夺,隻管自己舒心。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起了放手的念头。

放楚召淮回临安,让他不必受困在小小的王府不得自由,更不必跟着他去闯未知的、可能会丧命的未来。

姬恂将锦被为他盖好,看了他许久,终于收回视线刚要离开。

楚召淮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姬恂一僵。

楚召淮像是睡得不安稳,拽住后眉头紧皱,似乎咕哝了句什么,又松开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梦到了娘亲。

白夫人离世时,楚召淮六岁都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已不记得她的脸,哪怕在梦里也是模糊一片。

楚召淮趴在床沿握着白夫人的袖子,小声道:“娘,他们说您要走了,您要去哪儿呀?”

白夫人已病入膏肓,她靠在枕上咳了声,朝他一招手:“召淮,来。”

小小的楚召淮蹬着腿爬了半天才终于爬上床,乖乖地屈膝跪在那,仰着头看着白夫人:“娘?您为什么哭了?”

白夫人落着泪,柔声道:“娘只是……对不起你。”

楚召淮眼眸一弯,虽然不知道娘到底哪里对不起自己,但无非就是不让他吃糖的小事,他像是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说:“好吧,那召淮原谅娘了。”

白夫人没忍住又笑了,消瘦的手缓缓抚摸楚召淮的脸,轻轻说:“娘留你一人在世上,你会怨恨吗?”

楚召淮疑惑道:“什么意思啊?”

白夫人却没有解释,眉眼间全是难过:“娘担心你一个人会怕。”

她的小水还这样小,又有难以痊愈的心疾……

她却要丢他一人在这侯府之中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