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终于过去,春日已至,楚召淮从上到下皆是雪白之色,披风因方才的争执已从肩上滑落,纤瘦身形像纸一般薄,孱弱得令人心疼。
姬恂目光终于和他对视,垂在袖中的手狠狠一颤。
楚召淮长身玉立站在那不知看了他多久,眼底像是干涸的枯井,望进去没有分毫生机。
——和之前带着期盼眼巴巴望着他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耳畔又回想起姬抄秋的那句。
“无法挽回王妃……”
姬恂心中嗤笑一声,脸上带着笑走上前。
楚召淮虽然没什么神情,可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他,像是带着依恋。
姬恂站在他跟前,笑着道:“我回来了。”
楚召淮只是仰头看着,并没什么反应。
姬恂一时不知他是高兴傻了还是在生气,轻轻咳了声,伸手勾住楚召淮垂在肩上的雪白发带,吊儿郎当地道:“要想俏一身孝——王妃身着孝服,比往常更好看几分。”
殷重山:“……”
王爷疯了吗?
胡言乱语什么呢?
哪怕猎场刺杀,姬恂被火药炸得几乎濒死时也没曾有丝毫畏惧,如今瞧见楚召淮毫无反应的模样,莫名觉得不安。
姬恂说了句骚话想逗楚召淮开心,但说完发现冷了场,又俯下身笑着说:“说错了,该叫皇后了。”
殷重山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楚召淮羽睫微微一颤,好像终于有了反应。
姬恂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人身形一矮。
楚召淮缓缓跪了下去。
姬恂愣了愣。
楚召淮这段时日又瘦了一圈,屈膝下跪修长的手伏地,同满室的下人和楚荆付松茂一起温顺跪在那。
姬恂下意识想要扶他,手才刚碰到楚召淮的肩膀。
就听楚召淮垂着眼,轻轻地唤他。
“陛下。”
姬恂手一哆嗦,脸色倏地煞白。
楚召淮跪在冰凉的地上,因之前跪灵还未好全的膝盖泛着微弱的痒疼,视线所及是青石板……以及姬恂的玄衣袍摆。
就像是宫宴上那样。
为何不记打呢?
楚召淮愣怔地想。
几句甜言蜜语,一些贵重华美的礼物,便让他忘却皇室的心狠无情,毫无城府地将满腔真心奉上。
他更忘了,姬恂是要夺位活命的。
京城局势如此艰难,王爷处处受敌,就该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一切,不择手段杀出重重危机,坐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只是利用自己廉价的真心,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