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非的车才走了没多久,方一白就发觉有东西跟着他。估0着是「鬼魂」一类的东西,少年当机立断就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大街上七弯八拐的绕。但那东西也是穷追不舍,方一白走,他就跟着走,方一白停,他也停下来。他们足足缠了十多分钟。
少年一路思考要不要打电话给许非,但他向来不愿求助於人,而许非对他也足够好了,方一白实在不想开这个口。可这样弯弯绕绕也着实没个尽头,於是少年就决定y着头皮作si了──他在一个小巷里站定,缓缓转过身。
「何方神圣?这样跟着我实在让我受宠若惊,不如现身一见?」
可对方完全不领方一白的情,拐出角就朝他冲了过来!
「我c!没必要这麽热情吧!」下意识就往旁一闪,少年双眼紧盯着那团稍微有点人形的雾气,神经绷到了极致。
没撞上方一白的「鬼魂」一点也不耽搁,一个回身就又铺天盖地的朝他扫过来;方一白咬了咬牙,在对方冲到眼前的瞬间微微侧身,然後一把抓住他看起来是手的部位,抡起来就往地上摔!
那东西抓起来其实不太有实感,冰凉一片,但不知怎麽的,少年就是能0到个形状。
那一团东西被这麽一摔之後似乎还脑震荡了,散在地上好半晌才摇摇晃晃又窜起来。少年不敢放松戒备,退了几步之後观察着,他发现自己好像更能看清这些白se的东西了——纤细的四肢到仍有些虚浮的五官,少年甚至还从那空洞的眼神里看出一点忧郁来。但方一白完全不施舍半分怜悯,在对方再次b近时,少年用手臂给了他脑袋一bang。
他们这麽来来回回几次,那团东西是特别的屹立不摇,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而方一白的t力则渐渐被消磨了,他心想这麽下去也不是办法,手伸进k兜就准备要掏手机,但他手机都还没掏出来,後方的巷口就窜进来一个人影把那只鬼一抓一拽,然後又在他眉心狠狠一推,整坨白影就扭曲着消散了。
「许大处长出现得还真及时啊,」方一白话里不乏讽刺意味,他瞪了许非一眼,「你早就在外面了为什麽不来帮我?」
只见许非面带笑意,彬彬有礼,稍微整理了衣衫之後才开口:「你本来不是不愿意找我吗?」
「还要我求你是吧?还挺腹黑,您真行。」少年赌气地转身就走,迳自往住处的方向去。
「我是怕你既然不愿意我帮忙,那我也不好意思擅自出现」许非跟了上去,他倒是对方一白这样的反应喜闻乐见,「只是我看你没经过训练就能和他周旋那麽久,我想过一阵子上头应该也会下人事命令了。」
看到方一白放缓了脚步,许非抓准时机就又是一番劝诱:「一来当然是为了安全着想,二来你搬过来都是迟早的事,也能提早展开训练。」
「刚才为什麽我能碰到他?」少年没有正面回应,反倒发问起来了。
「我之前说过你的状态不算全然成功或失败,但你的能量t确实有被激发,只是可能还不完全,」男人与方一白并排走着,讲这些话时他脸上的笑意便收得乾乾净净,「普通的r0ut确实无法触碰到单纯的能量t,但你的状况有点特殊。」
「那我摔他的那一下是怎麽回事?能量t应该是没有重量的?」
「能量t确实没有重量,但依然能够受到同样为能量t的力的影响。」顿了顿,看对方没再开口之後,许非便接着说:「其实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是要尽量避免正面冲突的,但好在他的能量并不稳定,不会给你造成太大伤害。
「能量t多半会本能x的想要寻找一个生命t住进去,而他的执念及慾望大多和他生前有关,环境、个x等等原因都会影响,执念或者yu求愈深,能量t就相对的愈完整、愈强大。」
看着少年若有所思,许非讲解完之後也就只是静静地陪他走着,不再多说什麽。
「我什麽时候能搬过去?」少年花了点时间才重新换上二百五的模样,状似随意地瞥了许非一眼。
当然许大处长也知道「以退为进」在方一白身上是屡试不爽。
工作辞了,住处也退了租,但方一白坚持还是要去上课。白日的训练大致是关於能量t方面的知识和t术上的加强,倒也还应付得过来;晚上的课程也不算繁重,只是唯一让方一白颇有微辞的,是许非总会让纪岑接送他上下课。
「你说有这麽一个人对你无微不至成这样,到底是什麽意思?」少年一边抄着笔记,一边和邻桌低声抱怨。
「还有什麽意思?就对你有意思啊。」同学萧乐安鄙视般的斜睨了一眼方一白,心想这人是有多缺心眼。
萧乐安是方一白进来班上才认识的,留着标准的平头,t型jg壮,长的是普通,却老ai戴耳环或者项链,时常让人觉得是不良少年。他b方一白要小一岁,有点皮,但却意外的几乎不缺课;课业虽然不是特别拔尖,但也是过得去;主要是他心里其实是同情方一白的,总觉得某方面而言这个人有点傻缺,所以常常自发x的要陪在他身边。
「别闹,他——」少年忽然就想到实验最後男人亲了他的瞬间,一时间是五味杂陈,「他是男的。」方一白几乎是用气音讲出末了这一句。
「什麽!」
萧乐安这一吼全班都听见了,台上的老师眉头一皱,她眉心的一颗大黑痣都像是要掉下来。
方一白一瞬间似乎专心备至地抄写笔记,什麽都听若罔闻,在心里把姓萧的这智障搧了十来个巴掌。
一下子噤声的萧乐安朝老师赔了个笑脸,然後低头装模作样地在课本上写了几行字,一边费力地用气音开口:「男的?几岁?长什麽样?你上哪招惹的?」
「不确定,快三十吧,长得应该还行,」讲这些让少年觉得特别别扭,他几乎要没办法专心写笔记了,「谁他妈招惹那个人了,要也是他招惹我。」
「我的妈啊,」萧乐安这个人向来浮夸,这回他的表情让人觉得他的演技简直又上一个档次,「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恐怕是早就被他给套路了。」
「套路什麽了?我还会被套路?」
「你就看看你刚才讲他对你多好的时候,你是不是感到不好意思的同时还觉得他这人也挺好的?」萧乐安拿笔敲了课桌两下,「这就是他的计谋啊!我就说你缺心眼!」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麽多龌龊心思吗?」
「你开始为他说话了!」
方一白:「……」
萧乐安的这一番话也确实影响了方一白。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只要看到许非就躲,如果是在走廊碰头,他会非常随便的含糊一声招呼然後掉头就跑。要是在足够宽敞的地点,方一白就会直接当作没看到的窜过去。
直到有一次许非把他堵在电梯里。
下了课回到生改处时早已经过了十点,方一白和往常一样搭到五楼,可谁知道电梯门一开他就看见许非,少年吓得忙去按关门键,而许非眼疾手快地卡住门就窜了进来,然後门阖上了,他们就停在五楼。
这次躲人躲得太明显,方一白瞬间尴尬成哑巴。
「为什麽躲我?」
许非想,如果是方一白「想」起了什麽,按他个x是肯定会来劈头问个明白;可这几天看他倒像是避自己唯恐不及,还有那个眼神里的别扭实在是太明显。
「我只是……」支吾了一阵,少年被对方盯得是一点狗p都掰不出来,只能深x1一口气,决定豁出去,「许非,你不觉得你对…你对我好得有点太过头了吗?」
许非在心里想:「喔,终於察觉了吗?」嘴角情不自禁挂上一丝笑。
「我觉得我对你再好都不算过分。」
男人的眼神是七分诚恳三分调戏,但反正方一白只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你…你放过我吧,我这人实在是没什麽好的,脾气差还败家,无趣又不讨喜……」少年在发觉自己一点底气都没有的时候,就瞬间理解萧乐安所讲的「套路」了。许非对他确实太好,是他自小到大从来没收到过的好。但即使发现这是套路又能怎麽办呢?方一白不可否认自己除了欠了这份人情之外,心里也生出了一点依赖。
许非沉默了好半晌,然後叹了口气。
「一白,你可以认为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对你的喜欢是意乱情迷,但我,」电梯内的空气彷佛静止,只有沉而磁x的嗓音翻起涟漪,「我已经默默看着你六年了。」男人的眸子彷佛两口古老的井,里头没有暗流涌动,只有经年积累之下的静谧和幽深。
就这一句话,方一白的心就被戳得酸软。但冰冷过头的双手碰到恰到好处的温泉也不免畏缩,何况是像许非这样的,已经炽热得过份,他一时间真的接受不了。
「你别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少年的视线飘忽了一会,然後无可奈何地怪叫一声,「你那个小媳妇的眼神是怎样?给我一点时间是会si吗?别ga0得好像我抛妻弃子了。」
许非浅浅的一笑,但他神情里的幽怨没褪乾净,看起来好像更委屈了。
「别给我装」这一句话方一白没出得了口,他兀自叹了口气之後自暴自弃地想:「我到底招谁惹谁了」然後无奈地把许非那一头整齐的头发r0u乱,迳自开了电梯门踏出去。
可就算只是这样,许非也像是获得了莫大的满足。他心计重、城府深,做任何一件事都要按着计划来,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就连追个情人也都是慢慢套路;但喜欢一个人到某种程度的时候难免会害怕和顾虑,就算自己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只要对方不踏出那仅剩的一步,他就永远都会停在那里。
从那一个晚上之後,许非就变本加厉了,除了变着法地讨好方一白,还似有若无的多了许多暧昧的肢t接触,虽然没有太过踰矩的行为,但那些搂搂抱抱还是让方一白特别想把这人胖揍一顿。
虽然他没有一次动过手。
这天少年晚上没课,但他唬弄许非说自己有约,事实上就是y把萧乐安拽出他的狗窝去瞎溜躂。萧乐安就感觉自己特别委屈,直说万一哪天那个许非找自己算帐怎麽办。
「我难道还没有个人自由了吗?他敢这样限制我的交友空间,我就把工作辞了。」
「你不是向来工作大於一切的吗?真亏你说得出辞职俩字,不错!士可杀不可辱!」
方一白并没有告诉萧乐安他的「工作」究竟是什麽x质,就说是普通的公司,薪水b原来的那份工作高,然後有个老缠着他的上司。
「不过,」平头少年吊儿啷当地再次开口,「他不是都和你摊牌了吗?你要让他等多久啊?是不是有点不太人道?万一人家这个急」
「你才刚说怕人家找你算帐,这就替他说上话了?好啊萧乐安,风吹两边倒是吧?」
「我这不是怕你被人」一看见对方像是要剜人十八刀的眼神,萧乐安就瞬间闭好嘴,抬头挺x,目不斜视。
就在此时,方一白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劲——前面那条路的街灯看起来并无任何问题,但整条街就是b平常暗了几分,也几乎没有人烟,这太异常。於是他拽着萧乐安直接就往回走,低声嘱咐了一句:「先别问。」接着无b自然地闲聊起来。
即使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但萧乐安依然不忘了皮,故意继续绕着许非的话题:「如果哪天他真的强抢你这个民男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n1taa能不能换个话题!」
「这是作为一个知心好友发自肺腑的温馨提醒,你怎麽能这样。」
他们这一来一往倒还真的自然地吵起嘴来了,但方一白丝毫没放松警惕,走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商家时一把就将萧乐安往里塞,喊了一句:「在这里等我。」然後一回头就朝他们刚才的那条路跑。
训练也快要两个月,基本的判断对方一白来说还是可以的;像刚才那样的情况,其实普通人虽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要是本身能量t不够稳的,有极大可能会被影响,也就是俗称的「冲煞」,方一白当然不会让萧乐安冒着个险,以及他直觉那gu「y气」是冲着他来,於是决定自己先去挡一挡。而事实也不出所料,当他回到那条街时,就看见三三两两的白影杵在那,好像就等着他回来。
「诸位久等了?」没型没款地两手一摊,少年扬起了一个戏谑的笑。
接着他一个箭步上去,一抓一个「鬼」,摁着他们的头就是往墙上或树上拍,将他们眉间的「芯」彻底拍了个粉碎,能量t也就灰飞烟灭了。
能量t并非平白存在,它们藉由燃烧生前留下的执念持以「生存」;而那些念想就是所谓的「芯」。大部分的能量t虽然把生前的遗憾带出来了,但没带智商,所以看起来特别傻缺,个别保有原来智慧的则渐渐成为那个时空的领导阶级。
方一白摔了几个之後发现这一团一团的简直没完没了,越打越烦躁,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
少年用墙上的一处利边划破中指指腹,点在了眉心,然後聚起jg神——刹那间,少年的r0ut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一搓白光却从眉心与手指之间窜了出来,落在「他」自己的身t前。
那团白光渐渐成形,四肢五官都生得和方一白是一模一样,而他眉宇间透露的气场b其他孤魂要浓烈百倍;他眉心一蹙,原先还在蠢蠢躁动的白影就瞬间定在原地,全愣成一条条木桩。
方一白不知道有没有什麽b较装b的台词,於是他就只好瞎吼一声:「滚!」
但那些小鬼们还真的就一个个如获大赦般飞窜开来,真的滚了。一整条街瞬间重新恢复生气,建筑和花草上垄罩的一层黑雾散得一点不剩。
然後少年的能量t在自己身t旁边转了两圈,似乎有点不太确定怎麽「回去」,就瞎撞了几下,结果还真的给他一头撞回去了。
方一白愣了一会,望了望四周确定一切恢复原样之後,定了定心神,把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抹乾净了才往回走去。
然後他就遇到许非了。
少年一下就心虚得想跑,尤其在对方脸上看见从来没有过的凝重时,心里头就从盘算「该怎麽和萧乐安解释」直接变成「怎麽完美地唬过眼前这个男人」。然而方一白都还没来得及开始他的表演就被对方扯过去然後囫囵个地塞进轿车副驾,男人还不忘给少年系上安全带。
少年含糊地抗议几声,但他本来就没多少底气,最後只能闭嘴,然後偷偷00地瞄许非几眼。
「我先送你去医院包紮。」
本来想开口拒绝的方一白在看到许非一个凌厉的眼神之後,直接又把那个「不」字吞了回去,转而虚点了几下头。
「你知道在没经过确实训练的情况下,擅自让能量t脱离身t有多危险吗?」
「这也是因为当时——」
「你为什麽不打电话给我?」
「这不就是因为情——」
「情况再怎麽紧急也要以自己x命为优先。」
被连续截掉话头的少年沉默了,心里一gu无名火缓缓窜了起来。任谁被这麽咄咄b人地责问都不会开心到哪去,而方一白虽然稍微有点心虚,但他自己其实不觉得自己有多大问题需要被这样责备。
没再听到回应的许非瞥过来一眼,发现少年变了脸se,一愣之後就感到心头骤然紧得发疼。
当男人知道方一白独自面对那一票能量t的时候就急忙撇了公事赶过来,但当他到了现场就看到少年「灵魂出窍」,当下简直气得想灭了那一堆孤魂野鬼来解气。
那不仅是男人对少年的占有yu和保护yu受到侵犯,更是挑战了他给自己的一个承诺,那足以威胁到他的自尊和一切原则。
「我知道你一直都对自己没心没肺,」在医院停车场熄了火,许非开口时的嗓音沉得有些哑,一字一句却缓而有力,像石子在树皮上刮出的一道道痕迹,「但对我而言,你的一切我都要好好护着,我说过我对你再怎麽好都不过份,这是真的。」
方一白依然沉默无声。
「不要认为你不值得,你值得,你明白吗?你值得。」男人无b认真地看着少年,「要是你有什麽闪失,我就算魂飞魄散都弥补不了。
「没错,我承认我想让你为难,我想让你觉得你欠了我,但事实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我不是同情更不是可怜你,是我在六年前就把你当成我的责任。」
「你不需要这样。」
「我确实不需要,」许非向方一白靠近了些,看着对方的侧脸讲到,「但我想要,我就是想这麽做。」
双方都静了下来。方一白的神se看不出什麽意思,只有他垂着的眼睫微微发颤。
之後许非并没有再多说什麽,他拉着面无表情的少年给护士包紮了伤口、打了针,然後又一路无语的把他送回生改处。
而这一路上的方一白没一刻停歇他的思考。他想,这种重视和善待是他从来没有嚐到过的,早已超出他对於这个社会所认知的温度。或许有人觉得他的冷漠是一种伪装,但事实上他认为这都是他的一部分,甚至快成为他的全部,根本不是什麽「面具」,他打从心底都快要成为一个寡淡的人。
直到有人把那些逐渐冰冻的部分刨开来,尽他所能地护住那仅存的柔软。方一白不得不承认他在自己还未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动摇。
就相信他吧,少年这麽想着。
他们到达生改处时已经临近午夜十二点,许非把方一白送到他房间门口就打算离开,然而少年开门之後就扔了一句:「我有话跟你说。」接着便迳自走了进去。
男人把门带上,在转身的瞬间就有一gu力道把他扯了过去,然後就是一片热气在唇间氤氲开来。不算生涩但也不甚熟练的吻技却让许非心动非常,他一下子反客为主地主导一切,大肆掠夺。
方一白险些就站不住脚,几乎全靠对方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来支撑半个身子;他全身的血ye似乎都聚集到了头顶,耳朵红透,连眼眶的红晕都泛到脸颊来了。
「你这火点得可真直接啊。」许非紧扣着对方的腰,说话时都没舍得离开少年的唇,就这麽相互贴着。
方一白没发话,他其实也是脑子一热就这麽g了,现在想想才觉得应该要矜持一点才对。
以及他现在有点紧张。
可男人并不打算做出更多会让少年紧张的事情。
「时间很晚了,」许非终於松开手,距离让人看清了他神情里的温柔和压抑的几丝yu求,「虽然时间不长,你的能量t和r0ut也只融合了一部分,但只要相互脱离就会有负担。」
方一白有点懵,他反应迟缓地点了点头,视线飘忽,还无意识地t1an了t1an嘴唇。
许非:「……」
男人纵然不舍,但他还是当机立断地决定赶紧离开。
而就在许非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方一白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突兀地问道:「等等,萧乐安呢?」
萧乐安觉得自己简直委屈si了。被方一白扔在店里之後过了大半个钟头,当他忍不住再回去找人时压根连一个鬼影子都没看到;电话打了上百通也不接,他差点就想报警。
方一白回电的时候,他当着许非的面就把他做挡箭牌了:「我不是和你说我正躲着我上司吗那会儿就是碰见了我才拉着你走,但後来还是」
尽管这个理由让少年单方面觉得有点心虚,但许非倒是喜闻乐见。
最後萧乐安藉话筒朝方一白怪叫了一句「见se忘友」就挂了,让方一白足足愣了五秒钟,当下直接就想原地消失。
在那之後的方一白根本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他遇到的麻烦可谓是接踵而至。按许非的说法,能量t被激发之後虽然在某种程度而言算是有所帮助,但这种情况下也相对提高了藉由外力使能量t和r0ut分开的可能x,所以那些渴望身t的能量t们自然会蜂拥而至。不过好在因为接触能量t接触的次数多了,也渐渐影响到方一白对这些东西的适应度,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但由於方一白这个人面对愈熟悉的人就愈痞,尽管许非能治他一时,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仍会故态复萌、屡屡再犯,被抓到了就装傻充愣,於是许非一方面欣慰这人更依赖他了之外,也着实被耍了不知道几次流氓。
例如少年对於灵魂出窍不知道是图个效率还是真上瘾了,开始的几次还需要用身t的伤口来开启能量t出口,但後来几乎是能一秒出窍。其实方一白到现在也顶多是个实验的「半成品」,身t的诸多限制让他无法将能量t的能力发挥完全,於是到後来许非也几乎是迁就他了,只是也约法三章,规定方一白不准在他不在现场的时候擅自灵t分离。
「如果被其他小鬼住进来,那我就再把他赶出来啊。」
「要是有你想的那麽简单,那满街都是被附身的了。」听到这话的许非简直不能在更糟心,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把少年都绑在自己身边。
不过方一白二百五归二百五,分寸还是有的。
这两天许非出差去了,偶尔会打小报告的纪岑也不在,少年是乐得清闲,但他向来犯贱,没人一天到头盯他的话反而就规矩又乖巧,於是这晚遇到几只小鬼时也只是老老实实地r0u搏。
生改处的训练还是颇有成效,方一白已经从毫无基础可言的小p孩打架进阶了,一招半式打起来一套一套的,直摆抄鞭,看似如鱼得水。不过要不是他知道世界上没有天堂地府,他都要觉得自己妨碍人家投胎转世有违天道了。
「做人的时候看不开,都变成鬼了还要执迷不悟,」甩手又将一个能量t的脑袋瓜子开了瓢,少年发自内心地感叹,「何必呢?」接着他双手在大腿上拍抹了两下,感觉没什麽遗漏就打算要走。
「难道你就能放下执念吗?」
方一白一个激灵,猛地转回身——只见巷子尽头伫立着一名伛偻老人,男x的jg神在他身上基本已荡然无存,但却显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味道来;他b少年先前遇过的能量t都来得更像实t,眼神也格外清明;少年一愣,一瞬间竟不禁肃然起敬,但由於後天磨出来的几分戒心,他在心里提起防备,面上则挂上一抹无所谓的笑意。
「我不放下,是因为我还能争,我还有力气去争。」方一白回嘴,并仔细观察对方。
而老人巍然不动,眸子里似是闪过一点什麽又随即消逝,他浅浅开口:「你们的x格实在太像」
听到这一句的少年心头一震!
「您这是什麽意思?」
「执念不分善恶,只有身不由己或浑然不觉,」耄耋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徐徐叹了口气,「人尚且还有智慧明白回头是岸,但依靠执念而活的我们,一旦放下,就灰飞烟灭。」
「那您呢?您的执念又是什麽?」
「我的执念,就是放下这本身二字。」老人的声音像是直接穿透了一切距离、空间,直直撞进少年的耳里,字字深沉。
不知哪来的光落在那老人肩上,竟恰洽严丝合缝,好像他就是从天的另一边来。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世界上没有那麽多泾渭分明的东西,y是得弄出个非黑即白只是徒增痛苦。」
方一白只一瞬恍神,对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踏出暗巷,心里细细地反覆琢磨。他不愿穿凿附会,但那老人说的话明显在暗示着什麽,导致他接下来几天都把自己ga0得有些疑神疑鬼,同时也很气恼的觉得现在这副样子不就跟过去多愁善感的那段日子一样了吗?他花了大把时间把自己磨出一个波澜不惊的x格,却被老人的几句话搅成一团浆糊。
方一白想了几天,决定姑且先收着,一来是琢磨不出什麽端倪,二来是他讨厌自己的心神情绪被一个陌生人ga0得起起伏伏,出於一种自尊以及他对自我的控制yu。
这个少年认为他对自己有绝对的控制权,包括他本身的情绪,也就是他连喜怒哀乐都要在他自己的掌控里,他可以强迫自己把外界引起的情绪收拾得乾乾净净。
在这方面上,他着实长了个si心眼。
而许非这人又长了几个坏心眼,就像大众所说的腹黑。明面上是温良君子,但暗地里都是花招套路,疼和ai都是真的,但占有yu和保护yu也都是真的。
两个人在情感上都不是心口一致的人,又都要强,按理来说交往起来那是冲突百出,但他们偏偏都生了与众不同的思维逻辑,结果竟然负负得正了。
「我们既然不是取义。
而方一白不是听不懂老人所说的道理,他向来对任何事所抱持的态度都很中庸,也清楚有太多的灰se地带,只是因为他还没真正遇到某些事,自然无法有所共鸣。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引导着他一步步印证老人之言。
「纪岑,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少年吊儿啷当地倚躺在车後座,「常常这样下了班还要被恶魔上司命令来接人上下学,有加班费吗?」
纪岑也老实,顿了一下就回答:「没有。」
「那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没关系。」男子可能有在微笑,但是不明亮的光线再加上他本身就生了一副狠戾的眉眼,看起来有点y森。
方一白一缩脖子,马上闭嘴了。他一直觉得纪岑这个人没有人所说的「相由心生」,就好像人壳里头装了另一个灵魂。
生命暨改造研究处地处偏僻,从方一白的大学到那儿也要小半个钟头,下了公路之後有一段路四周都是林子,晚上确实有些可怖。
方一白总觉得某天这车开着开着,前方就会出现一个人。
然後今天就出现了。
正确来说不是人,是「能量t」。
车身猛地刹住,车灯笔直地穿过那道人影,而他无b清晰地伫立在正中间,一动不动。
定睛一看,那人居然和纪岑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怎麽回事?」方一白一怔过後立即绷紧神经,从後视镜里看着驾驶座上的男子。
只见纪岑眼神混浊了起来,他默无言语了好半晌,接着松开煞车就要绕过去,少年看见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已经掐到泛了白。
车头堪堪行到能量t身侧,方一白还没来得及困惑完,就见那能量t一掌拍在挡风玻璃上,车轮胎y生生磨着地面空转几圈,然後整台车熄火了。
方一白直觉纪岑是不想面对「他」的,於是一马当先下了车,迎上去看看对方到底想怎麽样。
「这位先生不知有何贵g?」
「不g你的事。」
对方口气极差,眉目凶狠,而且只盯着车驾驶的方向看。少年隐约觉得这个能量t似乎才是纪岑那个躯t的真正主人……思及此,少年蓦然一怔。
「怎麽就不g我的事了,」方一白哼笑一声,重新换上不正经的态度,「我被你挡在这了,怎麽回家?」
「……」貌似纪岑的能量t皱了皱眉,终於把目光从车里的男子移到方一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又极其不善地开口:「滚远点。」
方一白真有点火大了,别人的恩怨他是管不着,但都碍到他了他就不能管吗?
这次少年没有遵守许非的规定,一秒之间能量离t,只消一瞬就窜到对方跟前,一臂朝他脸侧挥过去,但对方也是极机敏的,一矮身躲过,接着上来一拳头。
少年一掌接下,转而扣住他手腕,另一手快狠准地向对方眉心拍去,但也被他空的那手抓住了,他们就以这样相互箝制的姿势僵持了几秒钟,方一白的能量略高一些,掐得对方不得不率先松了手,而他也不留情,一挥一劈都明目张胆地要朝对方眉心而去。
这条路本来就y冷,两撇白晃晃的影子打在一起,看起来着实诡异非常。
方一白总归没脱去少年心x,这段时间在外遇事向来顺风顺水,偏偏这回突然就踹在一个铁板子上,还是一个臭p哄哄的铁板子,极其不顺眼,这越打是越不高兴。只是他又跟纪岑长得一模一样,让方一白动起手来难免带着三分迟疑,再加上这人确实是很能打的,恐怕先前也是个惯常打架闹事的不良混混,少年又缺乏经验,一来一往中吃了他好几次亏,虽然那些攻击打上来没有r0ut的痛楚,但就是感觉整个能量t都在乱震,眼前花了又花。
那狠戾的男子腿一扫,外加两拳,b着少年退了三退,眼看再一个手刀就要把少年的脑袋劈成瓢——
不知道什麽时候下了车的纪岑正要冲上去,却先见一个人影一巴掌把混混能量t搧出了一丈远,险些摔进林子里吃泥。
少年模糊的视线才回来,马上又被不由分说地连拖带拽地塞回他本来的身t里,然後他就清楚地感受到能量t受的伤全落在r0ut上,紧接着胃里一阵翻滚,少年无法抑制地乾呕起来。
许非真的是气得不知道怎麽说话了,他一口气提了又提,刚要出口的责备又都囫囵倒回去,最後只能抱着方一白给他拍背,然後怒不可遏地瞪向纪岑。
这个戴眼镜的男子向来面瘫,这会儿不知道什麽情绪全都和在一起,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叫一个诡异。男子与自家上司对上眼神的瞬间,他就马上转身去找那个刚爬起来的能量t。
「你」许非看少年喘了喘,气也差不多顺过来了,开口就想劈头盖脸念上一回,但到底是不忍心,只能心疼的抱着他,手里又出气似的紧捏着对方的肩头。
「如果我的能量t没了,」方一白直愣愣地问,「你会给我的身t重新找一个能量t吗?」
「胡说八道!」许非一时几乎要怒火攻心!他双臂猛地勒紧,恨不得把怀里的人给r0u进自己身t里,「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拿你怎麽办所以故意气我?」
「那纪岑呢?」少年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这麽一句,也不顾自己的肩快被对方掐出瘀青来,「他现在在他身t里的是谁?」
一时间许非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情绪,怀里这个少年情商低得见鬼,可能压根不知道刚才那句话狠狠剐了他的心,不知道就算了,这二百五还只是在问别人的事!
男人气得一gu邪火都窜上来了,但毕竟还有外人,他不得不按压下去,一边心想回去铁定要把方一白从里到外调教到哭着求饶,然後有些心不在焉地大概解释了一番。
岑,高耸之山,能探云霓。
「纪云,我们就保持这样,不好吗?」纪岑那不厚的镜片下是一双已经红了边的眼睛,他艰难的试图用不断吞咽乾涸的喉咙来压制那gu悲意。
「为什麽?」方才狠戾的能量t现下已经褪去那些锐气,但仍看得出怒火正闷闷地烧着,甚至把他的能量都提高几分。
「我」张嘴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纪岑似乎有点着急但又不知所措。
许非在不远处总觉得又再次看见了当年的纪岑。
那时许非刚接手生改研究处,有一次在街上看见一群人正g架g得热火朝天,本来这也没什麽,但当时已经实验成功的许非马上发现不对劲的地方——那坨地痞混混旁边站了一个白飘飘的「人影」,在附近着急打转;许非再定睛一看,一侧的地上躺了一个人,就跟那能量t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在一旁观战了一阵,又发现那坨人是非常没有道义的以多欺少,一群人高马大的粗汉拿着刀都往同一个小夥子砍,最後有一人把那倒楣的男子左腹t0ng了个窟窿,霎时那群恶棍便见机收人,跑了。
那人便是纪云,而一旁的「魂魄」则是纪岑。
纪云早就遍t鳞伤,浑身血w,但他似是不在乎地连滚带爬,跌在另一个早他一步倒在地上的男子身边,捧着他的脸一边流血一边流眼泪;而纪岑扯着嗓子喊救命没人听得见,几度要拥住纪云也徒劳无功。
许非在心里潦草而飞快地打算完,就上前救人了。
「纪岑的身t」被t0ng了个对穿,早就失血过多si了,而纪云则是被抢救回来,但事实上只是r0ut活回来了,能量t却早脱离身躯,杳无音信。
许非看纪岑不知所措,於是别有用意的提了一个解决办法:「你先住进去,我们再慢慢找人。」
这一住,就是五年过去,而许非顺水推舟的把纪岑留在了身边。
「许处长,这麽多年了,会不会他其实已经……」
「不太可能,当时你哥他那是得有多大的执念才能强行脱离还未si的躯t?那麽大的怨,才年时间不可能消逝。」
这段时间他们确实没放弃过,但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有这样的情谊实在不容易。」许非这些年也看出了这人对他那个「哥哥」不仅有兄弟情,还有点其他的什麽情愫。他拿捏着分寸,小心开口。
纪岑脸se几变,最後沉默地痛苦着。
接着他们就遇到纪云了。
当纪云看见自己的r0u身没si,又发现里面的灵魂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惊诧之时又因为对方跟在另一个男人身边,顿时怒不可遏。
待他了解了他「si後」的来龙去脉,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纪岑离开「自己的身t」,跟他走。
纪岑内心的思绪辗转,百感交集而不可止,各种依恋、不舍、委屈,错综复杂,织成一张痛苦的网,束缚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几年下来他想过无数种他们重遇的场景,不管如何,他们也大可以一人一鬼这样生活。
但偏偏那是纪云的执念,赖以生存的执念。
听完情况的方一白心头毫无预警浮现老人所说的那句话:
「人尚且还有智慧明白回头是岸,但依靠执念而活的我们,一旦放下,就灰飞烟灭。」
这要纪岑怎麽说得出口?那些不舍和委屈要怎麽说得出口?
许非和方一白走近了僵持的一人一魂,纪云连看都不想看许非一眼,脸se直接差到不行,就依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纪岑。
方一白心里有些恍然,他发现最近亲身t验到的「温度」太多了,好像谁一鼓作气地要向他证明万事并非他想的那样冷漠无情。
其实少年对自己一贯漠视,对他人倒是温善,从刚刚开始脑子里就一直盘算着该怎麽解决这件事,但转念一想,他能想到的,许非就想不到吗?要不是真的难处理,这都一年了还要等到他和纪云打一架再说?
少年瞥一眼旁边的男人,然後偷偷00地拽了拽他的袖角。
许非一时被对方这个小动作ga0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甚至想直接撂了这一人一鬼然後抱着方一白回家,但他也只能想想。
现下这问题确实该解决了。
许非当初救了纪云的身t和捡了纪岑的能量t,目的本就不是那麽单纯,一来虽难免心怀不忍,但二来他也是打算让刚上任的自己身边有个信得过的;处理这类在人们眼里怪力乱神的东西原本就棘手,何况还得背负政府压力,要是身边什麽人都没有,那是很可怕的。
纪岑胆大而心细,温婉但坚忍,也是重情义的人,当时的许非确实没看走眼,那时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这俩有一腿……
许非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脑壳疼,普通兄弟还好解决,可这两人在情ai上的执着简直y得可以开岩劈石了。两个人都放不下——纪云的心眼si得不能再si,他就是打定主意要纪岑跟他走,觉得这样就可以两厢永浴ai河;纪岑怕纪云得偿所愿就灰飞烟灭,直接消失,而他会持续守着苦痛到不知何年何月。
纪岑背负着纪云对他的误解,依然一声不吭,满腹委屈也不知道该怎麽办,这一年下来不知道逃避多少次。
见许非也没提出什麽对策,方一白有点急不可耐了,没再瞎乾等,甩着二百五的脸se就直接开了口:「纪云,你脑子里是不是有坑?我看当时人家t0ng的不是你的肚子,是你的脑袋吧?而且怎麽没顺便把你的si心眼t0ng穿呢?」
这话太突然,还突然得很没水准,一时间其他人都傻了。
半晌之後许非才在心里道:「说得好像你心眼就活得玲珑剔透一样。」
「你怎麽就没想过你弟是真的有什麽原因所以不告诉你?」
纪岑吓得想阻止也没来得及,方一白一嘴流畅得很,霹雳啪啦就一长串:「这几年你应该也知道,能量t不能永久存在,只要倚仗的执念消失,直接就吹灯拔蜡了,你有想过纪岑怎麽办吗?你只想了却你的心愿,但你解脱之後呢?纪岑得熬多久?十年?二十年?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
纪云被这麽劈头盖脸地说傻了,一时半会愣是没吐半个字。
「我觉得吧,虽有句话叫人鬼殊途,但你们一个不该si,另一个该si没si,恰好负负得正,就这样凑合着过日子怎麽样?」
许非和纪岑不知道把这个解决方案想了几遍,但由於纪岑始终不敢冒险把话说白,於是压根和纪云没办法商量,这突然被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两人顿时觉得这一年都白耗了。
「喔,不过当然不会让你称心如意,」少年挑着眉,g着嘴角,完全演示了什麽叫假不正经,「纪岑要继续待在生改处当跑腿秘书,还得接我上下课,你就抱着那点忌妒和不甘活下去吧。」少年两手一摊,看了三人一眼,最後撂下一句:「剩下的你们自己商量。」然後一个人往生改处的方向走了。
可谓快刀斩乱麻,但他斩了个稀巴烂还没事人一样跑了,连纪云那样的流氓都没见过b方一白还要地痞流氓的。
许非这是第一次质疑自己:「我到底捡了什麽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