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2)

这场原本可以说的是碾压般的局势僵持了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季时傿却觉得好像已经度过了一个世纪,半条手臂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

终于,被她紧握的短剑划开黑熊的腹部,“噗嗤”一声,破布袋一般,五脏六腑劈头盖脸地砸在她的身上。季时傿强忍恶心,不顾手臂的疼痛,脚下一蹬,从尸体下窜出去,恰好避开另一头瞎眼黑熊的攻击。

她浑身如同被碾过一般,鲜血糊了一地,满地狼藉,她不敢懈怠,强撑着爬起来,手中的短剑已经卷刃,再想杀掉这只暴怒的黑熊难上加难。

枝叶间隐隐透过的天色渐暗,算下时间已近傍晚,等到太阳彻底下山,她必死无疑。

季时傿从衣摆上扯下一根布条,团起来塞进嘴里,黑熊在她身前不远处弓着身体,一副即将进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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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蒐时并非所有的勋贵子弟都会参加围猎,也有一些不善骑射的官员会全程待在营地。

戚拾菁自去年为官开始,便一颗心扑在民生上,即便现在随驾春蒐,他也依旧未放下手中的职务。

戚拾菁比他们都要年长几岁,是成元帝钦点的新科探花,时任度支主事,自他为官开始一直兢兢业业,一个月来几乎每日都宿在户部,他向来事事亲为,是朝中如今鲜有的实干派。

今日是春蒐的第一天,他如今算是成元帝眼前的红人,不可缺席,但他又不通骑射,因此只站在看台边看着。

原本马场上没什么人,直到季时傿骑马过来,她起了个头,陆陆续续才有世家小姐往马场这儿来。

季时傿的在马上的背影恣意绝俗,她身上有一种京中贵女少有的豪迈洒脱气质。

待她骑马入了围场,戚拾菁微微一笑,转头对身旁的梁齐因道:“季小姐英姿飒爽,真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梁齐因神情微动,看着季时傿的背影转瞬遁于林间,他迟迟未收回目光,闻言回过神来,未做回答,看上去若有所思。

戚拾菁望了望他的侧脸,察觉出他有心事,忽然道:“齐因,我记得你也很擅骑射,为什么不同他们一起?”

梁齐因一怔,他低下头,目光闪了闪,“太久不练生疏了。”

“是吗?”戚拾菁盯着他,“那也没关系,年轻人嘛,有些事情不必太在意,总是拘束自己可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梁齐因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但他心绪不宁,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因此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狩猎持续到下午,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只是暂时未有人捕捉到白狐,二皇子赵嘉礼收获颇丰,其他皇子都比不上他。梁齐因坐在看台上,听到不远处的小姐们小声交谈起这件事,有人说,二皇子赵嘉礼一骑绝尘,也有人说五皇子赵嘉铎还未回来,也许他捉到了白狐,可得头彩。

她们话音刚落下,密林中忽然冲出一个身影,戚相野勒紧缰绳,神情严肃,从马上跳下后直奔梁齐盛道:“猎场有异,烦请大人即可带人进去疏散!”

梁齐盛神色一凝,厉声追问,“有何异?”

戚相野将方才在林子里看到的东西如实告诉他,梁齐盛听后皱起眉,皇家猎场有专人看管,绝不会出现伤人凶残的大型猛兽,听他说有惨叫声,只怕已经有人受伤遇难,而现在,还有许多人没出来!

他先让人去禀明成元帝,获准后立即召集禁卫军,派人封锁围场,再亲自带人进入搜寻。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人群里起了骚动,马场上赛马的人也停了下来,有几个太监正在看台下核对在场人的名单。

梁齐因从看台上站起,他又一次巡望整个营地,戚相野方才是一个人,季时傿与他一起进入猎场,但他并没有看见她回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密林中冲出,五皇子赵嘉铎身上的轻甲破败不堪,他发髻散落,灰头土脸,狼狈至极,最令人惊讶的是,他骑的居然是季时傿的马。

梁齐因心蓦地一跳,随即从看台一跃而下,翻身上马,又从内侍手中拿来数支弓箭,转身冲进密林当中。

他这一连串动作未有一丝犹豫,连身旁的戚拾菁都没反应过来,梁齐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猎场入口。

方才说自己久不练习已经生疏的人仿佛只是在说玩笑话,若是在场有哪个刚从猎场回来的人看到这一幕,势必会震撼,此等骑术,在京中可数一流。

作者有话说:

梁齐因:到我戏份了。

ps:问就是女主有金手指是力大无穷dog

此夜

黑云下压,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融于夜色,很快,西风骤起,整个猎场陷入一片昏暗肃杀之中。

季时傿只剩一柄卷刃的短剑,她的长弓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断裂,围场很大,在此刻漆黑的环境下更显得一望无际。夜幕低垂,静谧的丛林再次成为白天被射猎的动物的主场,季时傿自林中穿过,看见好几双隐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眼睛。

胸口传来疼痛,不用查探便知道断了肋骨,嘴里的布团已经被津液打湿,脸上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下。季时傿浑身被汗血浇透,到了晚上难以辨别方向,眼前越来越花,双脚逐渐抬不起来,她几乎凭着本能在向前奔跑。

那只穷凶极恶的黑熊发疯一般追在她身后,尖锐的獠牙即将戳进她的脊背中。季时傿脚下一顿,肩膀被熊掌击中,口中的布团在此冲击中喷出,她猛地扑倒在地。

如今是真的逃不掉了,季时傿一阵头晕目眩,在这般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她来不及害怕,甚至突兀地冒出一个想法:这下敏贵妃和二皇子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原本即将撕烂她皮肉的黑熊忽然一抽搐,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长箭贯穿它的身体,这般疾驰的速度下,巨大的力道将它撞飞。

身上陡然一轻,季时傿呕出一口鲜血,明明天已经黑了,她眼前却白花花一片,朦胧间有一身影飞奔而来,刀光一闪,季时傿听到一阵极为流利的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模糊,只能看见翻飞的衣摆。季时傿尚未从高度警惕的状态中走出,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地举起短剑,谁知已经痛到麻木的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不要怕,是我。”

这语气极轻又极温和的几个字如春风化雨一般,她不知道是谁,却莫名地觉得安心。

季时傿的神思飘忽忽的,紧绷的一根弦猝然松开,短剑从她手中落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闷热的气息,暴雨即将来袭。

忽然,黑夜中炸开一条闪电,若天际洪流倒灌,刹那间白昼一现,远处一颗树木遽然四分五裂,照得暗处鬼影幢幢,叫人不寒而栗。

梁齐因从林间穿过,撞开雨帘,下雨过后地上的痕迹会被洗涮,他在进入猎场后先找到戚相野说发现脚印的地方,再沿着方向找到了季时傿。

然而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这场突然袭来的大雨阻拦了他们返回的路,禁卫军在这种环境下也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再加上电闪雷鸣,长时间停留在野外恐性命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