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节(2/2)

西洋水军一字排开, 呈包围势逼近港口,白面士兵火急火燎地跨上甲板, “公主殿下, 西南驻军开始防守了。”

“他们反应倒是快, 看来季时傿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对手。”

年轻的水军指挥官抬起千里眼,此物是从大靖战俘手中缴获, 借助它可以目视极远的地方, 用以窥探敌情。视线中, 瞭望塔上的鸣钟正在剧烈地晃动,无数只蛟龙一般的舰船穿梭在浪潮中,高昂的船帆如同摆动的龙尾,每一次晃动都能掀起层层巨浪。

她缓缓将千里眼放下,“消息传给挲摩诃了吗?”

“传到了。”

“他怎么说?”

士兵愤懑地啐了一口,“他说了,让我们再给他十架‘锯齿虎’。”

另一名士兵惊骇道:“十架?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公主, 依我所见,挲摩诃迟早脱离掌控, 我们不能再和这样的人合作了。”

少女冷哼一声, 皮质的白手套在日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泽, 飞舞的领结像是海岸线上鸣亢的白鸥, 纯色的紧身军服勾勒出了她纤细婀娜的身形,“十架就十架,立刻拨,让他这次务必攻下大靖都城。”

“我们远渡重洋,退无可退,倘若不与人合作,怎么一口咬下这么大一只肥羊。”少女微微抬起手,“左右包抄,西南水军落后,先轰了他们的主舰,再依次登港。”

装满鸟铳的舰船飞速往北行驶,瞭望台上的哨兵拉响鸣钟,白帆紧随其后高高升起,季时傿举起千里眼,厉声道:“我们本来战备就比不过他们,别硬碰硬,撤了主舰上的东西,吃水别露馅儿,先溜他们几圈。”

其余人依言将主舰作为靶子挺进了西洋水军的包围圈中,两侧小型战舰浑水摸鱼,时不时地浮出水面骚扰一番,西洋水军被他们烦得彻底,鸟铳火炮对准了缓缓行进的主舰,万箭齐发,炸得南洋海面上硝烟弥漫,死鱼翻肚飘满了水面,浑浊的海水涤荡开。

“公主!他们的主战舰是假的!”

金发碧眼的少女猛地从甲板上跳起来,戴着花边手套的双手按在桅杆上,“别往后退,他们现在正等着我们无功而返撤退呢,全速前进,火炮开路,我就不信了连一个南洋港口都攻不下!”

最前方的一圈舰船往四周散开,露出了后面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巨型海船,两侧甲板升起,船身的鸟铳口额外增加了数倍有余,马观同从瞭望塔上抬起头,瞪大眼睛,“乖乖,怎么这么大。”

“他那玩意不吃水吗?我怎么感觉开得还挺快?”

季时傿抬起手,两耳被海上炮火的轰鸣声炸得嗡嗡作响,“材质肯定换了,前面将战线拉长,后面往里缩,他们已经进包围圈了,长炮架上去,攻击左右两翼,我倒要看看西洋人捣鼓的什么玩意。”

马观同随即站起来,敲响警示钟,“把防护板升起来!”

西南水军将船壁改进得高而坚,用以防守,季时傿站在甲板上,腥咸的海风吹得她眼睛微微眯起,西洋装有巨炮的小船冲锋陷阵,将铁甲舰的装甲轰得见了底,几艘大型战舰随即重炮下压,如同炸鱼一般,方才冲在最前面的小船四分五裂,残尸在海面上升起。

季时傿等待片刻,白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上空翱翔的海鸥惊惧于这一片不管死活的打法,鸣叫数声,遁入另一片海域。季时傿猛然挥下手,瞭望塔上的钟鼓敲响,“起风了,上火箭,滚油,从两面包抄,烧了他们主舰。”

而此时,一队蛟船潜入波涛汹涌的海水中,西洋水军占据南洋诸岛,建立起岸边补给,蛟船速度极快,未等西洋水军捕捉到航迹,便如数条蛟龙一般遁入巨浪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西洋人的补给线炸成了灰烬。

一连串的火箭向船体射落,有好几只火炮甚至轰进了船舱,西洋水军的指挥官在甲板上滚了一圈,扶着倾斜的桅杆站稳,火箭上滚了热油,一落地就如卷舌般肆虐开来,身旁的士兵扑过来道:“公主,船已经备好了,我们赶紧撤退吧,再不然主舰要沉了。”

“该死!”

少女忍不住唾骂一声,在士兵的掩护下跳上甲板,迅速往南撤去,无数舰船断后,被西南水军不知何时形成的包围圈轰得连渣都不剩。

季时傿再次拉响钟鼓的引线,左手下压,装有火炮的舰船象征性地追击了几个来回,缓慢回航。

西南驻军军需储备即将耗完,倘若再打下去谁都讨不到好,季时傿松了一口气,受过伤的腿几乎僵得使不上劲,她缓缓从甲板上走出,招来马观同道:“别急着得意,洋人说不定这几日还会再炮轰港口,你吩咐下去,海上巡防一刻都不能停。”

“是!”

沿着两江往北,则是已经被西洋人占领的江东地区,寸草不生,鱼米之乡沦为阿鼻地狱,一眼望过去,了无人烟。

西洋人每占领一个地方,便会将此搜刮干净,供养海上军队,江东富奢,因此西洋水军也格外凶悍先进。季时傿手握虎符,提笔调动全境兵马,消息很快层层传递下去,身在蜀州的赵嘉晏率先收到紧急军报,立刻按照信上所说,将驻军调动部署完毕。

其实对于蜀州郡来说,难的是暴/动的起义军,打也不是,驱逐也不是,其中还有趁乱浑水摸鱼,煽风点火的反贼,对朝廷皇室尤为憎恨,赵嘉晏就好几次差点死在他们手中。

僵持了数月有余,蜀州驻军才好不容易抓住了起义军的头目,这人一身烧伤,单看身形来讲还算有个人样,凑近了看则实在惨不忍睹,蜀州驻军被起义军烦得受不了,连带着押解叛贼首领的小将士也没什么好脾气,推了一把那人道:“磨磨蹭蹭什么,这时候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一身燎泡伤痕的叛军首领头一撇,斥道:“狗官!”

赵嘉晏身着轻甲从军营里穿过,部下正在同他汇报起义军的事情,赵嘉晏听着听着脚下顿住,“那头目是中州人?”

“对。”部下点了点头,“他名叫许茂,籍贯中州,也不知道怎么掺合进叛党中了。”

赵嘉晏若有所思,组建起义军的毕竟过去都是老百姓,以招降为主,他们一路北上,是想打上都城,赵嘉晏本意不想与他们硬碰硬,语气尽量平静道:“将你们的各个据点说出来,也好将功折罪。”

“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他娘的作这恶心嘴脸给老子看!”

“国难当头。”赵嘉晏蹲下身,“蜀州驻军与你们猫抓耗子似的转了几个月,也是时候收网了。你们三番五次阻碍大军行进,以至于西洋人沿两江往上,占据江东,至今未曾收复失地,此等卖国大罪,你死多少回都不够!”

“我呸!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倘若当初求告有门,谁愿意背井离乡。”许茂仰起头挣扎起来,捆绳将他坑坑洼洼的皮肉勒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姓赵的既然坐不稳这个江山,哪就别坐了!”

其余知晓赵嘉晏身份的人不免胆寒,生怕他会气急一刀砍死这个口不择言的叛贼,赵嘉晏沉默许久,却道:“你说的对,失职之人理当向你们赔罪,只是国土不安,并非换个人坐江山敌人就会撤军,难道江东的人不无辜吗,你们现在这样,就比西洋人,比鞑靼人高尚到哪里去了?”

“官官相护。”许茂喉间一梗,森然冷笑道:“里面已经烂透了,我等被逼上梁山,皆是拜尔等所赐,如今说这些漂亮话有什么用,当官的依旧高高在上,也就我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轻易便能舍弃罢了。”

赵嘉晏听出他话里有话,他缓缓站起身,“肖党已经伏诛,倘若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之后会一一清算。”

“嗤,肖党……”

许茂不知道想到什么,双目中仿佛要烧起来,“肖党算个屁!”

赵嘉晏已经没有耐心再同他周旋,沉声道:“我最后一次奉劝你,将据点全部说出来,驻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同你耗,先礼后兵,再之后动手,便不是招降,是清剿了。”

“狗官你敢动我兄弟!”

“你看我敢不敢!”

许茂脸红脖子粗,半晌终于泄气道:“交手这么多次来,老子信你是条汉子,据点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问你,假如狗官当道,你们敢替天行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