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2/2)

钟嘉聿不信神佛,即便被鳄鱼吃人的噩梦魇住的数个夜晚,也不曾想过借助秘术破解。这一刻,他第一次体会?到酬神拜佛的奇妙。妙不在神力?,而在他真切目睹了爱他之人为他祈愿的虔诚,多年的孤苦与漂泊在这一刻消解,只剩下一颗赤诚真心被那个人敬若神明?地捧在手?上。

钟嘉聿依旧不信神佛,但?不可能不为陈佳玉动容。

他决然跨进佛堂。

陈佳玉祈愿完毕,回到四面佛的正面,又留意一下外头?。目光落到钟嘉聿吊在胸前?的手?上,细看好像拇指处裹得最肿胀。

昨日就在酝酿的疑问悄然翻滚出口?,“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钟嘉聿苦恼没法?藏至身后。

陈佳玉明?明?白白瞪他一眼,仿佛无声埋怨“这还叫没事”,泪意有增无减。她该把他拉到角落说话,最好再亲一下,抱一下,但?万一被发现,更加百口?莫辩。

“你?快别哭,”钟嘉聿也回头?警惕一眼,“药吃了吗?”

“嗯。”陈佳玉匆忙用指腹印了印眼角。

钟嘉聿眼神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遗憾没亲眼看着她吞药。他用生命换回来的药,有权利见证与保证它的用途。

“别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有嫌疑一样。”

陈佳玉轻声埋怨,别开眼不想看他,不一瞬又舍不得千载难逢的机会?,便盯住他问:“手?到底怎么?了?”

“你?都这样了,”钟嘉聿出其不意用食指关节轻刮一下陈佳玉红润的脸颊,“等下掉珍珠就麻烦了。”

“你?再废话我真的哭给你?看!”陈佳玉薄恼道,捂着他留下的细微触觉,像护着一团小小的火。

昨日好不容易见面,才不过一瞬就擦肩而过,连一句关心都来不及出口?。熬了一天终于说上话,钟嘉聿偏偏守口?如瓶。

美人的眼泪与祈祷彻底瓦解他无谓的坚持,钟嘉聿松口?道:“拇指接上了,别担心。”

他的妥协还是留着几分神秘感,陈佳玉犹不满足,恨不能透视纱布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原来的手?指,或者让他捧起她的脸颊,以拇指轻轻抚摸,不然总放心不下。

倏然间,沙沙沙沙,窸窣不止,不远处传来碾压碎石子?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停车坪和入园的必经之路铺了碎石子?,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防贼。

“我走了。”钟嘉聿神色遽然一变,匆忙丢下三个字,便转身回到原来的散步路径,也许都来不及看清陈佳玉配合的点头?。

陈佳玉一颗心饱胀又酸涩,拧出苦涩的汁,都是关于他的痛楚。她甚至来不及问,会?不会?觉得她祈愿的姿态傻气又无能。如果钟嘉聿是一颗高悍大树,陈佳玉除了像蕨类一样依附,好像没法?再为他做些?什么?。

陈佳玉开始有意识在“老时间”出现在佛堂和水景园的六角亭,希望钟嘉聿能算对时间碰上。

然而计划不太奏效。

这天候着书房门洞开,陈佳玉接过莲姐的果盘端进去,小心翼翼搁在周繁辉跟前?的茶几上,用小叉插了一块西瓜,以手?虚托准备喂给自己?。

周繁辉的眼神便拐过来了。

陈佳玉右手?腕僵硬一拐,送到他唇边。

她笑了笑,换了另一根小叉喂自己?,自言自语:“还挺甜。”

“没有我们小玉甜。”周繁辉笑吟吟道。

陈佳玉估摸他心情不错,便直奔主题:“这几天好像没见到张维奇,已经走了吗?”

就算是义弟,也不可能在义兄家久居。

周繁辉双眼危险半眯,冷不丁道:“想他了?”

陈佳玉慢条斯理把小叉搁回旁边瓷筷托,心底又涌起深藏秘密的刺激与危机感,声音莫名稍显紧绷,复述打过无数遍的草稿,“之前?张维奇有空,我才有机会?出门逛逛,这好几天呆在家,想出去突然就想起来了。员工缺勤太久,老板总会?有意见。只是一个比喻,叔叔才是老板,我不是。”

“我是老板,你?当然是老板娘。”周繁辉的手?又危险地攀上陈佳玉的膝头?,当年他也是这般循序渐进占有她。

陈佳玉故意咬爆一块西瓜,汁水狼狈溅射,正好起身抽纸巾避开他的魔爪。

“张维奇回中国了。”

周繁辉随口?赏了她答案,语气轻松自然,好像当张维奇回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茶园,喊人的时候一条电话立刻待命。

“什么??”

纸巾多少像口?罩一样挡住她大半神情,陈佳玉得以掩饰一脸的惊讶。掩饰不了的慌乱,悄悄充斥了整个心房。

她想过他去赌场,去茶园,去橡胶园,唯独没想过他会?离开金三角。他曾答应过走的时候把她带走……

“张维奇也是中国人,回去不是很正常? ”

周繁辉蹙眉示意多宝格上的雪茄,陈佳玉只得起身帮他取一支。

话题就此终结,刨根问底容易露马脚。

也许周繁辉留宿张维奇已是酬谢救命之恩,不知道张维奇伤势的恢复情况,如若不幸造成残疾,影响日常,说不定?此行回国周繁辉给了他一笔补偿金“隐退养老”,再也不回来了。

陈佳玉以为钟嘉聿那句“阿嫂,我们结束了”是场面话,只是告诉她已经结束周繁辉安排的任务,下意识觉得跟她无关,毕竟钟嘉聿在第三人在场时,从来不会?把她纳入“我们”的范畴。

原来那一颗用命换回的“红豆”是一个句号。

钟嘉聿甚至跟她道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