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叮嘱也许太迟了。
“因为我偷偷给?她加料,哈哈哈哈,我给?她加‘大料’!她变成你最痛恨的人,她变成你发誓要除掉的人,我们小玉也吸毒了!”
丧心病狂的笑声惊走一片林鸟,只留下一串无法感同身受的哀鸣。
钟嘉聿的血液继续流失,痛苦却久驻心头。
他?忽然?抬起左手?,送到唇边,一口咬散绷带,半抬着脸,目露凶光,像一只嗜血的野兽。然?后猛然?甩手?砸向松树树干,石膏猝然?碎裂,一小块电子设备跌落地面。一切通风报信有迹可循,所有不?着痕迹的敲击都成了密码暗号。
钟嘉聿不?再跟他?啰嗦,尽可能甩开残余石膏,暴露支棱着克氏针的拇指。他?五官扭曲,弯腰僵硬捡起枪,发劲卸掉弹夹,然?后枪插回侧腰枪套,抓过弹夹装上。平常右手?操作行云流水,现在哆嗦着冷汗如雨。
“这里是缅甸国界,你没有执法权!”
周繁辉悲愤地背光而爬,远离日光的地方便是天堂。
钟嘉聿抬手?,面庞苍白潮湿而血迹斑斑,目光锐利如鹰,周身依旧一股铁骨铮铮的迫人气?场,一如山林深邃,也如界碑刚强。
他?冒着落下终身残疾的风险,忍痛扣下扳机。
嘭——
子弹如一个终结的句号,击中周繁辉拱起的另一条腿。
以往自忖儒雅的男人霍然?摔成狗啃屎,哀嚎和着鲜血渗透进腐土。
钟嘉聿垂下战栗的左手?,咬牙切齿,“你给?老子抬头。”
周繁辉像中蛊了,成了钟嘉聿的傀儡,最后一丝气?力?竟是挣扎着抬头。
直升机的引擎轰鸣铺天盖地,由?远及近,搅乱树冠,卷起一地枯枝败叶。
不?远处,布满青苔的界碑在灌木边半隐半现,上刻两个斑驳褪色的红色大字:中国。
五合一尿检板显示五种?毒品的结果窗口, 液体漫向冰毒、海洛因、k粉、摇头丸、大麻的格子,红线逐渐显现。前四种?出现两道红杠,结果阴性;最后一种大麻只有对照区c处显示,显而易见的阳性。
“怎么可能, 不可能啊……”
年轻的女人抱着?脑袋, 狠狠抓了抓头皮清醒。三更半夜, 半宿未眠, 靓丽的脸庞不?复光彩,只?剩惊愕与颓唐。
“我只是抽过几根雪茄,什么都没搞啊!”
从保湿盒抽出的二十支雪茄都是“雪茄其外, 大麻其中?”, 海关警察指着?问:“抽的是这些吗?”
周乔莎一张脸煞白如纸。
“这些含毒雪茄哪里来的?”
周乔莎眼前浮现陈佳玉饱含深意的笑容, 恨从心来, 几乎咬碎后槽牙。
“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你只?有老实交代一条路。”
周乔莎嘴硬, 撅起高傲的下巴, “我需要联系我爸爸和律师。”
海关警察警告道:“周女士,你已经?是成年人,该负应有的法律责任, 你已经?跨过走?私毒品的红线, 不?是你父亲或者律师来就能解决。行李箱中?的雪茄哪里来的?”
周乔莎双眼怒火熊熊, “我爸爸的、情人。”
“你爸情人的问题我们会核实, 现在先?解决你的问题。”
海关警察掏出一副银铮铮的手铐。
陈佳玉认真配合各项检查与询问, 历经?艰辛, 棱角磨平, 态度比七年前更为积极。
她像一朵蒲公英,在这个?边境小城依旧无家可归, 只?是在没有人邀请她回家暂住。她身无分文,没有任何身份证件,甚至没有可以联络的家人。
在边防检查站耽搁了一周,许德龙帮开出临时身份证明,陈佳玉千谢万谢,“请问许警官,这附近哪里有收首饰的地方吗?”
许德龙办案经?验丰富,一眼看穿她的窘况,回办公室偷偷带出一只?牛皮纸信封,目测厚度可观。
“拿着?。”他出了边检站才塞给她。
陈佳玉忙推却,“不?,许警官,我不?能要。”
“钱不?是我的,”许德龙神色复杂,显然对她印象要好不?好,“他之前特地交代,你需要启动资金。”
陈佳玉只?得接过,又谢了一次。她抚摸崭新信封挺括的边缘,欲言又止。
许德龙看透她的心事,又故作不?见,“没什么事买票回家吧,以后好好生活。”
相同?的嘱咐由不?同?的警察说?出,意味截然不?同?,钟嘉聿的是情人柔情,许德龙只?有称职的公事公办。
“许警官,”陈佳玉不?得不?无视逐客令,“他、回国?了吗?”
边检站门口人来车往,许德龙提防周遭一眼,压低声:“小陈,如果真的在意他,就该知?道避嫌。”
过去的一周,陈佳玉的确被问到过与钟嘉聿的关系,既然没有任何人证与物证,她一口咬定只?是普通相识,托他的正义之举逃离虎穴。如果周繁辉落网,她是嫌犯的情人,侦查员跟她扯上男女关系并不?磊落。
她虽逃离金三角,过去三年的身份烙印会跟随她漫长?一生。在普通人面前犹可掩饰,在警察面前她毫无秘密可言。
“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平安……”
许德龙潦草颔首,像肯定,也像道别,“你可以回去了。”
陈佳玉微微鞠躬,离开陌生又莫名亲切的边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