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2/2)

婆婆就要去了,连太医把了脉都说无能为力,她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这时施菀把完了脉,回头看了眼,朝大嫂萧惠贞道:“确实很严重了,眼下要尽快将脓血放出来,但很可能放完脓血过两天就开始疮疡……

“然后继续发烧,昏迷,直至死去,以致看上去,就像是治疗之后才死去一样,我要提前和你们说,若是后面陆夫人有不测,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那我们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真把母亲治死了呢?”田绯雯很快问。

施菀抬眼看向她。

这时陆璘立刻进里间来,正好听施菀和田绯雯道:“既是如此,那夫人就另请高明吧。”说完看向陆璘:“令堂的病我看不了,回去的车马食宿费还是得陆大人结清,出诊、误工费另算。”

陆璘连忙道:“不,她口无遮拦,你不要生气,我知道我母亲的病是什么情况,就算不治,她也撑不下去了,你只需尽力就好。”

说完他看向田绯雯,厉声道:“三弟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施大夫是我请来的,你是对她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或是对母亲有意见?

“李太医已经说了无能为力,施大夫是母亲唯一的希望,你是不想要母亲有醒过来的可能?”

他这话说得极重,田绯雯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当然不是……我自然没这意思,二伯,我就是……”

她无奈道:“我就是一时嘴快,口无遮拦……二伯不要生气。”

房中一片寂静,她又接着道:“大夫也不要生气。”

萧惠贞这时说:“母亲的病的确已是束手无策了,我们既请了你来,自然是相信你的。”

施菀看她一眼,又看向陆璘,说道:“陆大人,敢问府上的当家人,大概是尚书大人吧?”

陆璘微怔,点头:“是,是父亲。”

“那便让尚书大人过来吧,这是大事,还是有当家人作决定好一些。”施菀说。

萧惠贞为难道:“可父亲才来看过母亲,明日还有早朝,已经去歇下了。”

陆璘却已吩咐焦妈妈:“快去请父亲来,就说关系到母亲生死,让他务必马上过来。”

焦妈妈很快去了,房中又是一片寂静。

萧惠贞与田绯雯都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不管是施菀的态度,还是陆璘的态度。

他们都不再像以前的他们,特别是施菀,和以前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她竟然要父亲过来才肯替母亲医治,这般强硬态度,恐怕只有宫中太医院的院使才会这样。

陆璘这时看了看床上母亲昏睡的容颜,到床边探了探她额头,握了她手,满目担忧与心焦,随后转眼看向施菀,想起了什么,朝旁边丫鬟吩咐:“去给大夫上杯茶吧,也准备一些吃的,大夫还未用晚饭。”

这样的态度,似乎真是将外地救命的名医请来了,而非是曾经从陆家和离出去的一个儿媳妇。

没一会儿,陆庸倒来了,显然他之前已经睡下,此时一身常服,头发随意束起,来得匆匆。

到了床边,陆庸神色沉重地看了眼床上的陆夫人,随后看向施菀道:“方才的事我已知晓一二,我保证无论我夫人后面有什么情况都怪不着大夫,还请大夫赶紧救治我夫人。”

施菀这时朝陆庸解释道:“陆尚书,陆夫人的病,名为痈疽,一般来说,外面若有指头大的肿块,里面的腐肉与脓血便有橘子那么大,若有手掌心那么大,那里面几乎能放出半盆脓血来,陆夫人这肿包却有碗口大。

“而放完脓血,肿包里便空了,几乎就是凭空将身体挖掉一个洞,这样就会导致毒气进入血肉内,引起疮疡……这便是此病不好治的原因。

“再有,依陆夫人脉象来看,她不只有体外这个疽,还有内疽,所以陆夫人喝几服药、随便挤挤脓血并不见好转。如陆夫人现在的病况,一般的药铺里便不会接诊了,因为十之八九是无力回天,治好的可能不大,倒折损了大夫的医名,好似治死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非要尚书大人过来说清楚这些,便是让尚书大人知道,陆夫人的病太严重了,我也并没有把握,三分靠医理,七分靠老天爷开恩,尚书大人知晓这些,若还愿意让我试试,我便试试——自然,就算不成功,诊金我也仍会收。”

她说得如此清楚明白,甚至带着无情,陆庸一来是意外她看上去果真有医术在身,二来是明了了这病的因由,最后点头道:“大夫说的我明白了,若我夫人能好,那便是上天眷顾,也是大夫的起死回生之术让上天多了这份眷顾,若夫人不能好,也是情理之中,我夫人已是如此,我甘愿让大夫一试,不管结果怎样,我们都会重重酬谢。”

“多谢尚书大人体谅,那我便试试了。”施菀说。

陆庸回道:“多谢,拜托了。”

施菀说道:“劳烦替我和徒弟拿两件围裙来,再拿个不要的旧盆,还有足够多的草纸和棉纱,我再开些止血药粉,你们马上让人去抓,另外,这里也留下几个人帮忙。”

下人们都按这些去做,陆庸与陆璘退到了次间,父子二人沉默着守着里面的动静,而里间除了留下帮忙的丫鬟与婆子,萧惠贞与田绯雯都没离开,在里面看着。

施菀拿小刀在烛火上烧过,然后划开了陆夫人身上那个肿包。

几乎是破口的那一刻,大片的黄脓便从里面涌了出来,施菀拿草纸去挡住,然后清理到旧铜盆里,一边清理,黄脓一边继续往外冒。

一阵浓烈的腐烂气息传来,这便是之前房中那腐味的来源。

黄脓一直放,一直有,多到让人惊叹,人的身体里竟能化这么多的脓。

直到脓放了浅浅的一盆,又开始出来脓血混合的东西,然后施菀拿了只小勺去那脓包里舀腐肉。

原本在昏睡中的陆夫人竟被疼醒了,迷糊中哀叫不止,冷汗淋漓。

施菀只平静道:“按住夫人,别让她动。”

丫鬟与焦妈妈便过来将陆夫人按住。

陆夫人疼得一边哀叫一边睁开了眼,朦胧中发现正是自己身旁的丫鬟和焦妈妈按着自己,便疾声道:“焦妈妈,秋兰,你们做什么,放开我!”

焦妈妈与秋兰怔了一下,焦妈妈劝道:“夫人,大夫在帮你除脓。”嘴里说着话,手上不由自主就松了力气,陆夫人在疼痛中挣扎着要起身。

施菀这时开口道:“陆夫人,你体内也有疽,不能用麻药,只能忍一忍。”说着又吩咐身后人:“拿帕子给夫人咬着,别让她咬伤了舌头。”又看向焦妈妈:“将夫人按好。”

恍惚中,陆夫人觉得这声音如此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她转头看向床边的人,竟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儿媳,施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