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种尴尬无声消散了。
晏池嘴角勾出一个很浅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见,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交代她:“明天去医院看奶奶。”
直到两人都进了电梯很久,前台那两位办理入住的小姑娘还在趁领班不在疯狂八卦。十五楼套间那对从头到脚登对养眼到死的的情侣刚又一块过去了,我好像又相信爱情了。听说还是家里有矿的富二代,那真是又高又帅又有钱,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极品。另一个听完立马反驳,你不觉得那位小姐姐也很漂亮吗,那天她过来和我说了两句话,我瞬间觉得上个月住进来的那个网剧小剧组都不算什么了,怎么会有人连头发丝我都觉得好好看啊。
但第二天,他们其实没能一块去医院,晏池临时接到通知要飞一趟东城,早上十点半的航班。
他在医院门口把人放下,直接去机场。骆书禾沉默着拉开了安全带,却发现车门拧了几下都打不开。
晏池没有一点要放她下去的意思。
骆书禾背靠着座椅,不敢轻易开口。
直到敲了半天方向盘,他终于侧头,看向她。
骆书禾很轻地眨了下眼睛,也看着他。
还是晏池先别开脑袋,有些不自在咳一声:“你,难道没有别的想和我说的?
骆书禾憋了十来秒,是真的在想,却又想不出。
她索性放弃,“没有啊。”
晏池带点自嘲笑了声,把锁给她打开了:“行,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骆书禾出去了,在关车门一瞬回头,歪了下脑袋:“一路平安。”
然后在路旁朝他挥手。
晏池是这时才发现她笑起来,右脸脸颊会有个小窝,像盛了蜜。
这天,骆书禾在病房里待到很晚,上回给她递橘子的那个小女孩也在。据说是楼下病房的,小姑娘和生病的爷爷相依为命,除此之外再无亲人,众人可怜他们,平时都会帮忙照看一下。
下午,小女孩捧着本故事书就上来了,闹着要骆书禾给她念故事。
念了一小时都不够,她托着腮,又把书翻过去一页,声音脆生生的:“姐姐,再念一段小青蛙和小鸭子的故事好不好。”
“好。”
骆书禾并不恼,真就给她念了,轻声细语。
来送饭的亲戚见了,问候一声:“骆骆这么喜欢小孩啊?带小孩很有一套。”
“说不上,就一般。”骆书禾笑着说。
是真没恶意,她边把洗干净的保温桶装进袋子里,边无意中招呼一声:“喜欢就自己生一个。”
病房内有短暂的安静。
还是正坐在病床上吃骆书禾刚切成一小块苹果的老太太反驳道:“骆骆年纪还小,这种事情不着急。”
待那人走后,骆书禾又给身旁小孩剥了一只橘子两块奶糖,接着把吃剩的盘子拿去洗。回来时,病房里就剩下她和老太太两人。
她尝试着开口:“要不要给您再垫个枕头,腰舒服吗?”
老太太却摆摆手,让她把角落的轮椅推出来,“不坐了不坐了,再待下去人都要发霉了,你推我下楼走走吧。”
医院附近有个很小的公园,其实都不能说是公园,只是几条绿道,一堆健身器材。到傍晚,会有很多在这跑步或是聊天的市民,就着远处烧红了半边天的夕阳,场面挺温馨。
骆书禾就这么推着老太太走了一路,中途停下过几次,都是撞见路边有小摊,老太太指挥她停下来看看。
没一会儿,骆书禾手上已经拿满了杂七杂八的小零食。
老太太自己手里就拿了个糖葫芦在啃,惹得不少被父母领着出来玩的小孩路过时都直盯着,走出很远,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妈妈妈妈,你看,你看,我想吃糖葫芦!”
“吃什么吃,你看看你那口烂牙,回家吃饭!”
“不嘛我就要我就要!”已经有撒泼耍赖的趋势了。
“给你脸了是不是,别逼我扇你……”
两人听了都忍不住笑,也有中学生模样的男孩低着头耳朵里塞着耳机走过去,老太太还多看了两眼,骆书禾推着轮椅注意着脚下的路,却听见她说:“我第一次见到我那小孙子时,他就是这个年纪。”
骆书禾以为自己听错,低头看向她。
“是吗,你们看着感情很好,我以为是从小带到大的。”
老太太摇了摇头。
骆书禾没想到是这样的,静静听着。
“很多年没见过了,我这两个儿子都这个德行,一忙起来连家都没时间回。再加上那时候发生了点事儿,气得我十来年来都没找过他们,再之后,就是他父母都出了事,孩子彻底没有人照看,才把我接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青春期的小孩我这一老太太哪看得住。现在就这样,以前说话更刺,脾气差的要死,说一句能顶三四句。初中时,好几次被老师叫去学校,说是和同学打架。我脾气也不好,气急了就直接上手揍,动不动就是十天半个月都在冷战不说话。再后来长大了点懂事了,好一点了。”
“可能是从小就没人管,没学会怎么好好说话,怪我没注意,养成了他这种别扭性子。”
“你别觉得他说话难听,其实到头来难受的都是他自己,都是吃饱了撑的,活该。”
骆书禾始终半蹲着,认真听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