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徐清落刚刚给你说了啥啊?”
沉莫没从徐清落那问出来,但她觉得周承会告诉她。
“就是拜托我照顾你。”周承示意她边吃饭边说。
“没了啊?”沉莫试着用左手夹菜,最终还是拿起勺子。
“嗯…你多吃点。”周承见沉莫不方便夹菜,就帮她把菜夹到碗里。
“哦,那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沉莫开始专心吃饭。
“嗯?”周承没懂她的意思。
“我说你不用待在这照顾我,我自己都能搞定。”沉莫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不行。”周承先是很干脆地拒绝了,但他很快软下语气,“我不忙,我也不会打扰你,就让我待在这照顾你吧。”
沉莫停下扒饭的手,抬头就看见周承眼神热切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和微微上挑的眼角本是他疏远矜持的标志,如今却满是诚恳和请求。
沉莫有些犹豫,被人照顾这种事她自然是不介意,但她不觉得她和周承是这种可以被照顾的关系。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徐清落竟然会拜托周承这种事。
沉莫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才清了清嗓子,十分认真地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总该有原因的吧?”
当然有原因,但是周承要如何对才认识他几天的沉莫说出他深埋在心里六年的爱意?这种偏执的情感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启齿,更别说向当事人沉莫坦白了。
“是因为沉家文的原因…我感到很对不起你。”周承一边痛恨自己的虚伪,一边又说出如此违心的话。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扯平了,你给我介绍实习就已经足够了,多余的事情不用再做。”
这当然也不是实话,没有任何事情能弥补理想的大楼轰然倒塌后沉莫精神上的黑洞,不论周承做什么,都没办法填平。
那天晚上,沉莫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直到现在也是。
这不仅仅是一个理想的破灭,也宣告着她从前为达到这个理想所走过的那段孤独又痛苦的路,再也没了意义,更不用说以后她能以什么当作自己生活的支柱。
她感到自己仿佛游离在真实的世界之外,看着世人们熙熙攘攘、为利奔波,她只感到一片虚无,她看不见自己来时走过的路,也不期待将来要走的路。
她甚至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人生如同沙滩上的印记,在海水涨退之间就被轻松抹去。
但是这些话沉莫从没打算告诉周承,他于自己来说不过是个只认识几天的人,她从不相信奇迹,也不期待这个人能带给他任何希望。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此刻的氛围明明应该是温柔而感动,但他们一个拼命抑制着自己汹涌的爱意,一个正在绝望的虚无中流连,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深渊巨谷。
“周承,我们只是两个偶然认识的人,过了这段时间我们会回到各自的生活,不会再有别的联系…至于沉家文的事换成任何人都会那么做,你本来就不欠我什么,没必要因为愧疚做这些事…”
“沉莫。”周承温柔而坚定地打断了沉莫,仿佛刚刚只是她在自说自话。“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我们不会分开的。”
虽然周承眉眼依旧温柔,但他心中的恐惧和占有欲肆意滋生。
他不能想象在短暂“拥有”过沉莫后又失去她的感觉,他做不到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人群消失在人海中,这比用刀子剜他的肉还要痛。
“为什么呢?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沉莫的手被周承双手包裹起来,她稍微屈一下手指就能碰到周承干燥的手心。
“我和你在一起觉得很快乐,我也想让你开心。”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每天晚上把你压在身下做到你昏过去,第二天看着你赤裸醒来的样子。
“啊?真的吗?和我在一起?”沉莫微微睁大了眯着的眼睛,脸上原本漠然的表情仿佛突然间开始融化,“你觉得很开心?”
“和你在一起是我这些年来最开心的时候。”周承小心翼翼地说,他本想说遇见她是他这么长的人生中最开心的,但还是咽了回去。
沉莫只是沉浸在自己竟然也能为别人带来快乐的欣喜中,全然没意识到周承满含深意的话。
“那可以,我批准了。”沉莫喜笑颜开地对周承说。
连沉莫自己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千疮百孔,为什么看见别人因为自己感到幸福,还是会感到内心被柔软的东西填满。
而周承则因为沉莫十分跳脱的同意有些失真感,他不敢相信未来一段时间里,真的能跟几年来心心念念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
这份从天而降的幸福被周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虽然他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但他不敢过于声张,害怕这薄如蝉翼的幸福泡泡稍微大声一点就会碎掉。
“好,那我待会去把我的东西拿过来些。”周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以此掩盖狂跳的心。
沉莫点了点头,抽回了被周承握住的手,懒洋洋地扒着碗里的菜。
周承不知道的是,声音可以掩饰,眼神却不会说谎。
面对周承炽热的眼神,沉莫不敢多看。她对这种神情并不陌生,那是充满欢喜与希望的眼神,让她想起几年前的自己。
饭后周承照常收拾桌子,沉莫窝在沙发里发呆,百无聊赖地看着周承不急不慢地端碗、擦桌子、扫地。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沉莫听着厨房里水流的声音,任由客厅中慢慢陷入黑暗。
“怎么不开灯?”
周承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拍亮了客厅的灯,坐在窝成一团的沉莫旁边。
“你什么时候去拿你的东西?”突然的光亮让沉莫下意识眯起眼睛。
“待会就去,我就拿一些文件和衣服,怎么了?”
“没事,我待会洗个澡,你回来的时候拿门外的钥匙开门就行。”
周承没说话,他看着脖子上挂着绷带的沉莫,看见她白t恤上的斑斑血迹,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也还穿着脏衬衫。
“你发啥呆呢?”沉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扯了个靠枕抱在怀里,伸腿轻轻踹了下他。
“你自己能行吗?”周承总是被沉莫无意识的举动挑逗到。
“嗯,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沉莫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我等你洗完再去吧,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
沉莫有些无语:“你待在这我才不放心吧。”
周承这才明白沉莫的意思,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怕我对你怎么样?”
见沉莫似乎是默认了,周承轻笑了声,突然俯身凑近了些:“你之前答应我住你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害怕?怎么这会想起来害怕了,嗯?”
虽然周承克制着不压到沉莫的胳膊,但沉莫隔着抱枕还是感受到周承的重量,她此时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是那些和她打打闹闹的同龄男生。
两人的距离近得鼻尖都要挨在一起了,沉莫觉得自己有些呼吸急促,她抬起可以自由活动的左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落在周承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