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次那位朋友吗?”
我愣了愣,垂下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忽然把手伸向我,我害怕地退后了几步,然后尴尬地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根草屑,是从我头发上取下来的。他自嘲地笑了笑,丢掉草屑说:“你们没事就好,变天了,安稳待在家里吧。”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疑惑。
变天了……要下雨吗?
直到读了晨报,我才明白所谓‘变天’的意思。
今天报纸的头条就是,昨夜葳蕤党火拼金刀党,吞并其势力。从今天起,巴巴利亚彻底是葳蕤党的天下了。
这天我没有上学,一直在旅店陪着阿瑞娜,她睡到中午才苏醒,苍白的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也不说话,就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别担心,医生说你没事了,但还要卧床休息两天。”
阿瑞娜沙哑着嗓子说:“抱歉。”
看她这样,我心痛地摇摇头:“你好好休息,其他什么也别想。别担心,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阿瑞娜又把视线转向天花板,不一会儿,两行泪从她眼角流下,她就这么静静地,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告诉我。我陪她在旅馆里住了三天后,把她送上了前往墨尼本的火车。
火车临出发前,她忽然哭着探出窗口,大声对我说:“安妮!安妮!谢谢你!”
“阿瑞娜!你要好好保重!”我追着火车边跑边喊。
这是我认识她以来,从她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谢谢,只是没想到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天气越来越热了,白天在学校里,总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艰难。凯洛琳女士家就舒服多了,因为卢卡斯先生是个很乐于接触和使用新事物的人,他不但在家里安装了电风扇,还花大价钱从国外买了一台电冰箱。有了这个就再也不用从外面买冰了,这是一种插上电就可以自己制冷的机器,大家都兴奋地不得了。
卢卡斯先生也很高兴,他让厨娘制作了很多冰沙,淋上果汁和甜品,允许所有人都吃个尽兴。
我喝了一杯冰镇苹果汁,吃了一碗樱桃果酱拌冰沙。晚上洗过澡后,清清爽爽地坐在书桌前,还能吃一块冰镇蜜瓜,这样的夏季真是惬意极了。
可是当蜜瓜冰凉甜美的果肉划过味蕾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即又听到了凯洛琳女士的叫喊声。
我披上一件外套,匆匆跑出卧室,仆人们都醒了,一个个站在楼梯间往外张望。
大厅里站着几个穿灰色制服的葳蕤党人,两个背长枪的青年正在锁拿卢卡斯先生。
卢卡斯先生有些茫然,他光着膀子,慌乱地问:“为什么抓我?发生了什么事?”
军官粗鲁地说:“少废话!快点走!”
凯洛琳冲上去护住卢卡斯,厉声说:“谁给你们的权利抓他!你们又不是警员!”
“不要妨碍公务,否则连你一起带走!”
卢卡斯挣扎道:“你们的长官呢?让他来!这是误会,我和市长是朋友。”
长官却冷笑了两声:“进了监狱后,你会遇到朋友的。”
“住手!你们住手!”凯洛琳扑上去撕打他们,“放开我丈夫!”
混乱中,她的指甲划破了军官的脸,军官登时大怒,甩了凯洛琳一个大耳光说:“带上她!也以奸细罪逮捕!”
凯洛琳还要哭喊时,已经被人用披肩堵住了嘴巴,又强行锁上了镣铐。
“凯洛琳!这不关她的事!你们放了她!”卢卡斯先生急得脸色都白了,求饶道:“我是正正经经的商人,怎么会是奸细呢!这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自己去跟法官解释吧。”
军官把二人押送出去时,家里的司机战战兢兢走上前问:“长官大人,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呢?”
军官摸了摸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道:“这座房子被查封了,谁都不许留在这里。”
“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呢。”
“有亲戚朋友吗?联络他们!”
司机忙打了几个电话,可卢卡斯先生相熟的几个朋友家都不接电话,司机只好说:“长官大人,临时找不到人。”
“那就没办法了,要么你带回家,要么送去收容所。别磨蹭了!都收拾好私人物品,半小时后全部离开!”
我和保姆唤醒了凯丽和瑞秋,帮她们穿好衣服,有军官盯着我们,除了衣物等随身物品外,什么也不许拿。半小时后,大门贴上了封条,我们所有人都流落街头了。
凯丽和瑞秋哭得声嘶力竭,我和保姆一人抱一个,骗她们说爸爸妈妈一会儿就回家。
司机叹了口气说:“我去问问情况,你们照顾好两位小姐。”
我们等在路边,天亮时分司机终于回来了,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没能见到先生,那里的官员说先生是别国的奸细,因为什么……扰乱秩序,垄断粮食市场,犯了重罪。”
“那我们怎么办?”厨娘急红了眼,“夫人还有半年的工钱没发给我呢!”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大家都回家等消息吧。”
保姆插嘴说:“凯丽和瑞秋呢?”
“当然是你带回家。”司机说。
“我一个寡妇,老家在乡下,总不能把她们送去乡下吧!再说老爷和夫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这段日子我总得吃饭啊,还怎么照顾两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