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要参加一场重要的演出。”她的语气暴露出丝丝迫切,言简意赅道,“我在狄修斯大剧院,可以请你打车过来吗?”
挂了电话后,我疑惑极了,凯洛林不是被一个有钱人接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参加演出?而且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我曾远远遥望过狄修斯剧院那宏伟的穹顶,但从未有幸踏入其中,在我的幻想中,那里充满了英俊潇洒的男子和美丽多情的女子,他们上演着一出出离奇的爱恨情仇,吟诵着古雅的诗句,唱响着天籁之音。他们生活在一个多姿多彩,充满掌声和鲜花的世界里。
可我走进去才发现,除去舞台上光鲜亮丽的表面,这里和外面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繁忙和拥挤。穿着各色演出服,画着夸张妆容的男男女女脚步匆忙地穿梭在走廊和大厅里,笑声、叫喊声、咒骂声混成一团,喧闹到穹顶都要被掀开的程度。
似乎要演出了,每个人都在忙着化妆、预演节目,有一个侏儒一样矮小,但嗓门很大的男人正站在剧场中央的高架台上,嘶吼着:“都快点!快点!”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实在太新奇了,让人目不暇接。找到凯洛林时,她正在后台大厅里唱歌,可是似乎不太顺利。
我只看了一会儿,她就在某个高音处跑调了三次,连陪伴在旁的女仆茉莉都不安地问:“夫人您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唱?”
凯洛琳摇摇头,紧张地说:“再试一次。”
可是这一次,她唱到高音的时候直接失声了,像指甲划过铁片一样滞涩,然后她夸张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都憋红了。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刚才没有准备好!”凯洛林说。
“别唱了!”一个留着大胡子,披散着长卷发的中年男子突然暴起,拍桌道:“别唱了!有没有搞错!这种水平的家伙,你竟然让她表演独唱!”
“导演您冷静点,凯洛林女士是拿着皮耶罗大人的帖子来的……”一个棕发男人小声说。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胡子导演气势汹汹地打断了,他怒气冲冲道:“我不管是谁的帖子!她都失声了!是想砸了我们剧院上百年的招牌吗!那些混蛋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竟敢跑到我的地盘指手画脚,糟踏艺术!强制规定我们演出的节目也就算了,现在连怎么表演,让谁表演也要管!我看让他们自己演好了!”
凯洛林满脸羞愧,一个劲弯腰道歉,大胡子却不依不饶,暴躁地说:“你要是还有点羞耻之心就赶快滚,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凯洛林噙着泪水,一抬头看到了我,那双眼睛瞬间发亮,像沙漠中迷路的人看到了启明星似的。
“安妮,你快来。”她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把我扯到大胡子导演面前说,“她是从前配合我唱歌的人,我们可以一起上台,表演二重合唱,我唱不上去的地方,她可以代劳。”
我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大胡子皱眉看我,满脸不屑:“她?她行吗?”
“拜托让我们试试吧,求您了。”凯洛林哀求道。
“给你们十分钟,要是不行,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大胡子留下这句话,甩开手走了。
我扶住凯洛琳颤抖的肩膀问:“夫人,您的嗓子怎么了?您生病了吗?”
凯洛林扬起挂着黑色泪痕的脸,苦笑道:“安妮,我的嗓子坏了。”
我惊讶极了,有些不敢相信,凯洛林有多么热爱唱歌,与她相处近三年的我一清二楚,这怎么可能呢?
“我染病了,嗓子里长满了小疙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凯洛林失落地说。
“夫人,您现在是……”我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唱歌,但犹豫了一下,没能问出口。
“对你,我没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现在是皮耶罗·狄德力希先生的情妇,他是葳蕤党成员,以前就对我表现过好感,我现在搭上他,看有没有机会救卢卡斯出来。今天晚上,皮鲁特·伊莱福斯大法官要在和平饭店举办慈善晚宴,邀请了很多社会名流,他包下了整个狄修斯剧团去那里演出。我只是个情妇,上不了台面,没资格被介绍给这些名流认识,可如果我上台表演,就可以用演唱家的身份去结识那些人了。”凯洛林满怀希望地看着我,“安妮!就像我们平时做的那样,你为我弹琴伴唱,为我和声,所有我唱不了的部分,你都可以替我!只要我们调整一下节奏就行了。”
“您……您想让我上台?这怎么行?我不行的!这里能跟您合唱的女士有很多吧……”
“你当然行!我对你的嗓音一清二楚。”凯洛琳紧紧抓着我的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现在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能配合我的人。我们在一起那么久,闭着眼睛都能配合,时间太紧迫了,别人根本不行,求你了,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凯洛林用一张满是泪痕的脸祈求地望着我,我叹了口气,把手伸向黑白间隔的琴键:“您打算唱哪首曲子?怎么唱呢?”
凯洛琳高兴起来,指着乐章说:“就唱我们最熟悉的《月亮湾》,我们可以这样,然后这样。”
我和凯洛琳合唱过太多次了,两年间,每个空虚寂寞的夜晚,都记录过我们一起唱歌跳舞的时光……虽然最初只是为了讨好她,可我为此付出的辛劳却不是假的,努力练琴,熟练各种曲谱,还有偷偷练习唱歌技巧,与曾经许许多多个夜晚一样,我们很快就找到了节奏。只不过以前我只唱和声,而现在差不多是我主唱,而凯洛林配合我。
随着我们的旋律,吵吵闹闹的大厅逐渐安静下来,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大胡子导演忽然几步迈过来,高兴地说:“唱得好!”他攥住我的双手,声音有点高亢,“你的歌唱技巧很不错啊。”
凯洛林女士急忙问:“这样可以了吗?我可以上台吗?”
“可以,当然可以,你们两个一起上台。”大胡子说,“我再指导你们修改几个小地方,真没想到,你们配合得这么好。”
大胡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陪在旁边的棕发青年也擦了一把冷汗,一脸庆幸地对我说:“您好,我是约翰·内斯特,等会儿由我开车送你们去和平饭店。”
约翰先生是一个非常瘦小的男人,长相有些阴柔,有着漂亮的棕色短发和胡须,以及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蓝眼睛,他是这里的团管。
午后开车去和平饭店的路上,他一直对凯洛林道歉说:“西普女士,请原谅布鲁斯导演的无礼行径,他太不懂事了。”
凯洛林羞愧地说:“是我为难你们了,我明明唱不了歌,还硬要上台。”
“您来剧团表演是我们的荣幸,多亏了您的介绍,我们才能搭上更多人脉,有更多演出的机会。有些艺术家就是脾气硬,您不要介意,布鲁斯是位很有才华的舞台导演,对歌舞的编排很有一套,可就是有点不识时务,现在那个葳蕤党势头正盛,别人巴结都还来不及,他倒好,随便耍脾气。”
约翰又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也多亏了您,我漂亮的小姐,如果不是您救场,布鲁斯能活拆了我,请问您在哪里高就?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剧团?”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您过奖了。”
“现在年轻漂亮,还有一副好嗓子的歌手可不好找,我们团里的待遇很不错,也有更多结识有钱人的机会,您考虑一下呢。”
我尴尬地看了凯洛林一眼,凯洛林忙解围道:“以后再说吧,请您专心开车。”
和平大饭店坐落在和平广场上,附近都是有上百年历史的古典建筑,还有很多贵族们的宅院。我上次来这里,还是应阿瑞娜的邀请,来参加卡梅伦家的舞会呢。
饭店及其宏伟,是一座通体雪白的椭圆形建筑,建筑外有许多大理石立柱和雕刻在墙壁上的神像浮雕。夜晚来临时,巨大的探照灯直射在酒店外墙上,把整座酒店以及外面的花坛照得如同白昼。酒店外围站满了衣冠楚楚的门卫和男侍者,一辆辆轿车驶过大门,走下一对对衣着华丽的男女,沿着绯红色的地毯走入酒店中央大门。
演出人员们从角门进入酒店二楼后台,里面熙熙攘攘如同一个纷乱的菜市场,演出的姑娘们纷纷换起了衣服,她们掀开裙子,露出里面性感的内衣以及姣好酮体,我脸红得不知该看哪里才好。更让我瞠目的是,一些男演员也在这里换起了衣服,还和一些年轻姑娘嘻嘻哈哈地打闹。
又过了一会儿,我已经紧张地泛恶心了,如果说在剧院时我还算镇定,到了这里却不知怎么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了。
要说唱歌,我最多给凯洛林家的仆人们唱过,除了在乔纳森酒吧那次,我还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做过任何表演呢,何况是在这么严肃盛大的场合下。
正当我打算躲出去,找个角落喘口气时,一位极其美殪崋艳的女士忽然坐到了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