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一片空白,好像闪过了惨白的一团后又陷入了黑暗。一直以来我努力生活,拼命挣扎,自以为终于浮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可没想到一眨眼又被拖回了海底,而那个试图拖拽我的,还是个我根本触动不了分毫的庞然大物,一旦反抗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我松开迈克的袖子,紧紧攥着胸口,因为窒息感简直要将我淹没了。
“你没事吧。”迈克搀扶住我。
我有些腿软,踉跄了两步,迈克硬是拉扯住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当下就是哭了起来,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别哭了。”迈克犹豫了一会儿,低头在我耳边说,“我对黑加尔先生说我喜欢你,他知道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不由得抬头看他,泪水模糊了双眼,他的脸也变得朦朦胧胧。
迈克放开我,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我说:“我不会娶你的,你放心好了,但我对黑加尔先生说,我们已经有婚约了,所以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你要娶我吗?”
“我说了我不会娶你,我干嘛要娶个看不上我的女人。”他烦躁地说,“我对黑加尔先生说,会等你毕业再完婚,但那只是个借口,再过两年谁知道会怎么样,你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说过好了。”
满缀繁星的夜空下,他高大的背影像拉斐尔派画家描绘的那样,有种唯美冰冷的忧郁感。仿佛能引发人内心的蠢动,我甚至想起了那次在海滨度假时,夜晚沿着海岸逆行时的海风,充满虚幻的悸动。
我也许并没有真正谈过恋爱,我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男孩。
小时候我喜欢丹尼哥哥,因为他很温柔,经常陪我和贝拉玩耍,那时候见到他我就开心,见不到他我就失落,我以为这是爱情,可时间一长他就消散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影子。后来再见面时,他不经我同意就强吻我,留给我的印象更是只剩下恶心。
至于阿尔伯特,我喜欢他的时间更短暂了,我甚至分不清楚那究竟是喜欢,还是我恰当地衡量了一个可以结婚的对象,然后便认真地交往了起来。当发现他背叛时,我伤心痛苦,可那种伤心却远远比上我对那个社团的恐惧感。
至于海涅和迈克,他们都说过喜欢我,可我对他们一丁点特殊的感情都没有,还因为乔纳森这个姓氏,对他们有一种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厌恶和恐惧。
也许曾有一个人,给过我特别的感受,他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可我……
此时我冷静了下来,回想起刚才的对话,不由得感到微妙:“我从未感到黑加尔先生对我有特别的关注,而且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为什么会提出让我做他情妇这种奇怪的要求?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这么私密的事情告诉你?”
迈克回过头来,眼睛盯着别处,耸耸肩说:“好吧,不是黑加尔先生,是海涅。”
我睁大了眼睛望着他,一时不知该先谴责他随口骗我,还是该惊讶于海涅的要求。
“海涅为黑加尔先生做了件大事,他提出要和妻子离婚,然后娶你。黑加尔先生拒绝了,他对海涅说‘你可以让她当你的情妇,凭你现在的手段,不过是小事一桩’。”迈克把视线转向我说,“现在呢?如果是海涅,你可以接受做他的情妇吗?”
我忽然明白他的用意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您还记得汉斯先生的婚礼吗?你曾在婚礼上跟我说过,让我远离他们,因为我这样的女孩注定只是他们的玩物,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您给我的忠告,我也不想去当任何人的玩物,不管是黑加尔先生还是海涅。”
迈克侧过身子,不再看我:“那就好,那我就没有白白在黑加尔先生面前替你遮掩,那个人想做任何事,一定会不择手段做到,不要小看海涅,他们兄弟都一样,你要小心。”
我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他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我回报不了他任何东西,他说过想要娶我,我却只想远远避开他。
“不必纠结,我刚才说过了,我是不会娶你的,帮你也是最后一次了,你不用觉得欠我,也不用把我放在心上。”他不禁笑了笑说,“祝你好运,摔酒瓶的小狗。”
说完他转身走向汽车,直到汽车发动,都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这个夜晚好寂静啊。
无边无际的夜空中,繁星缀满我的视野,原来语言真得好苍白,它描绘不出壮丽的自然,也描绘不出我此刻纠结的心绪。
我蹲下来,看了会儿星星,然后回了家。
第二天,我提前结束暑假的行程,回去了普林格勒。
我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探望萨沙,她情况已经很好了,不但脸色红润,连笑容也恢复了,是那种千篇一律的永远挂在嘴角的温柔微笑,像挂在墙上的肖像画一样。
她还养了两只小鸟,鸟儿五彩斑斓,叫声动听极了。
用过午饭后,萨沙遣走身旁的女仆,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有500金普的兑换券,你可以帮我去股票交易所买几支股票吗?”她压低声音说。
我知道她对股票感兴趣,可没想到她要投入这么一大笔钱。
“这个……没关系吗?”我小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萨沙看了看门口,又对我说:“我的开支都是有数的,每一笔钱都有会计处理,这个是我藏起来的,你帮我拿着吧,就存在你的户头里,然后按照我给你的信息投资。”
女仆的脚步声逐渐近了,我急忙把信封藏进口袋,对萨沙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周一的时候,我来到一家股票交易行。
我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所以只是站在门口张望,就让我大开眼界。
里面清一色穿白衬衫,打领结,忙忙碌碌打电话或跑来跑去的男人,他们高喊着奇怪的数字和术语,所以整个大厅里乱哄哄的,而且热气腾腾。
我来到前台接待处,一位留着小胡子的男士瞥了我一眼问:“小姐,有事吗?”
“是的,我想在这里开个户头,做点投资。”
“喂!康德!给这位小姐开户头!”他拔高嗓门,很是粗鲁地叫嚷道,虽然他个头不高,但嗓门出奇得大,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走过来。
“小姐,您要开户头吗?”他摆摆手说,“跟我来吧。”
我随他穿过人群,走进一间杂乱的办公室,地上都是杂物和乱麻一样的纸条,桌上堆着一摞摞文件,墙上贴满了奇怪的图表。
我在这里开了户头,然后按照萨沙给我的股票代码购买了股票,最后我犹豫了一下,又取出10金普说:“再买一点儿。”
康德无所谓地说:“好的,我为您追加投资。”
办理完手续后,我离开股票交易行,去街头小店里买了一个冰激凌,边吃边走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