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2/2)

监狱?我冷汗直流,倒退回房间。

他们带走了杰西卡,但没有离开,而是在房间四处搜罗起来。

书橱、衣柜全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他们的动作很粗鲁,‘乒乒乓乓’像拆房子似的,每一声都让人胆战心惊。我赤脚靠在地上,双手紧紧攥在胸前,低垂着视线,也不敢看他们。

一双黑靴子缓缓移步到我面前,我以为他要问话,就低头等着,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近了一步又一步,直到把我逼到窗台前。

“长官,搜到了许多东西。”有人把一摞信件和稿纸交给他。

“好了,你们先出去。”

随着众人的离去,房间安静了下来,黑靴子在我面前来回踱步,沉吟道:“今天失礼了,职责所在,我也不想冒犯住在这里的女士们,刚才已经拜托舍监去安抚其他人了。您还好吗?安妮·纳西斯小姐,有没有惊吓到您?”

他的声音清冽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可我一点安心的感觉也没有。

我只穿了一条睡裙,披头散发还光着脚,简直窘迫到了极点。如果他真是一位绅士,就应该立即退出去,而不是站得这么近。我不由得环抱住手臂,移开视线说:“承蒙关怀,我只是受了点惊吓,现在没事了,劳烦您离开吧。”

“恐怕我还要打扰您一会儿,因为有些事情想询问您。”

“可以容我换身衣服吗?这样狼狈实在不成体统。”

他却转身,随意从地上捡了一条披肩,递到我面前,深绿色眼睛里有种让人很不服输的调笑意味。

我气恼地接过来,披在身上说:“您要问什么?”

他一封封翻阅着手里的信,随便抽殪崋出几封说:“这里面除了乱党的东西,还有小姐您的信。”

我心头一跳,刹那冷汗都下来了,不禁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把我也送进监狱?

他愉快地笑了笑,弯腰靠近我说:“所以我单独留下来,想问问安妮小姐,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藏起来。”

我从没和杰西卡通过信,但我和几个菲利斯人来往频繁,他们曾在信中埋怨过葳蕤党,这些东西会有危险吗?

“这是我的私人信件,你不能随便拿走!”我生气地说。

“您和叛国罪人住在一起,理所当然要接受排查的,您说对吗?”

“你想怎样!”

“您何必如此戒备,我可是好心帮您呢。”

我扫了眼格林身上的黑色军制服,这个叫国家护卫秘密警察部队的组织简称秘查部队,是总理新成立的私人武装力量,只对总理一人负责,是葳蕤党队员们解散后重新组编的,只挑精英加入,需要五代以内都是纯正的安大略血统,黑加尔先生现在就是这个部队的将领。我没想到这些老派贵族青年已经倒向了葳蕤党,还加入了秘查部队这种组织。最近报纸上抓捕经济犯和叛国罪的都是这支黑色部队,作为总理的直属武装,根本没人敢触其锋芒。杰西卡已经被抓了,如果他们冤枉我,我又去哪里说理呢?

我清醒过来,无可奈何地软下声音:“谢谢您的好意,可以把信还给我吗?”

“这么紧张?看来的确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没有,我只是和几个菲利斯人通信而已,他们都是普通良民。”

“良民?良民的信为什么不敢给人看?”

我咬咬嘴唇说:“他们曾在信里抱怨过葳蕤党,但那只是私人信件而已,他们也没有做过背叛国家的事,都是好人,是守法公民,请您把信还给我吧。”

“您不觉得这话前后矛盾吗?既然是守法公民,又为什么抱怨国家呢?”他贴近我,捻起我的一缕头发缠绕在手指上,“你呢?你写过这种信吗?”

他实在靠得太近了,我不由得用手臂抵住他,紧张道:“我没有,这种话我一个字都没写过。”

“既然如此,以后别再搭理那些人了。”他的声音沙哑又低沉,然而呼吸声越来越沉重,那根缠绕着我发丝的手指也轻轻触摸到了我耳后的肌肤,上下摩挲着。

我像触电一样闪开,惊恐地望着他:“你……你干什么……”

格林怔愣了一瞬,尴尬地后退两步:“抱歉,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捏捏太阳穴说,“我今晚在新闻系学院里抓了很多人,有点累了,做出不妥的举动,请您原谅。您要知道,您……您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姑娘……”他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两句,过了一会儿,他选出几封信放在窗台上:“我告辞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我腿软地顺着墙壁跌坐在地。

可下一秒想起杰西卡,我又强撑着站起来,追了出去。

“格林·休斯顿先生,您等等。”我站在二楼呼唤道。

格林转身,抬头望着我。

“杰西卡,她会怎么样?”

格林犹豫了一会儿说:“您和她住在一起,她做了什么,您应该一清二楚。”

“她只是个愚蠢的女学生,不能网开一面吗?”我跑到楼下,走到格林面前。

格林摇摇头:“看看她写的文章,这可不是‘愚蠢的女学生’几个字就能掩盖过去的,是上层大人物直接下达的逮捕令,我也没有办法。”

“她要坐牢吗?”

黑暗中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传来格林略带歉意的声音:“我们都是校友,我也不想看到这种结局,可如果您浏览过最近的新闻,就知道有什么结局在等着她了。”

我的大脑出现了片刻空白,就好像灵魂突然脱离了身体一样。我当然看过那些处决新闻,可那东西在我看来就像传说一样遥不可及,是根本不可能发生在我身边的。

死……

我说不出那个字,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这不可能!她只是写了几篇文章而已!”

“这世上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学法律的您应该比我清楚。”

“没办法通融吗?”

格林坦白道:“我记得在黑加尔·乔纳森先生的订婚宴上见过您,您当时挽着乔纳森家的一位少爷,我不知道他是双胞胎中的哪位,但与其问我,不如去问他们。从大学抓人的命令是从中央下达给黑加尔先生的,如果有谁能通融,那就只有乔纳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