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莫斯利·斯特瑞拉。”萨沙始终感兴趣地望着那边。
“我不喜欢那家伙。”我直白道。
萨沙低声笑了笑,突然说:“但他很有才华,除去那些偏激的言论,他在许多观点上都有着超凡脱俗的见解,你看过他发表在葳蕤党报上的政论,还有告国民书吗?逻辑分明,铿锵有力,让人印象深刻。”
我抬起眼睛,好奇地看了萨沙一眼,她可从未以感兴趣的口吻谈起过某个男人。我下意识地又看向那几位先生,却发现格林·休斯顿的视线仍露骨地落在我身上,他左手撑着下颌,小指上带着一枚嵌着黄色宝石的尾戒,那双眼睛盯着我,有种让人脊背紧绷的暧昧目光。
所谓尊贵有教养的贵族男人,我在大学里也算见识到了,显贵的地位,优雅的举止,渊博的学识,聪慧的语言,精英教育可以给任何人穿上一层华美的外衣,但并不代表男人的内在也如外表一样绅士,不代表对方有一颗宽厚仁善的心灵。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走到我们桌前。
“安妮·纳西斯小姐,我来归还您的书。”穿着白色正装的少年抱着一本书,脸上一抹红晕正迅速升起。
他是昨天沙滩上的那位少年,我惊讶地看着他,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姓名。
见我发愣,他微笑了一下说:“您的书里夹着一枚玉兰花书签,上面有一首小诗和您的名字。”
我笑着接过书道:“原来如此。”
“追逐星空,在金鱼缸中,了却残生。这是西国女王,玛丽安二世的诗。”他就站在那里跟我搭起了话,“还未自我介绍,我是莱昂纳多·奥格莱迪,很高兴认识您。”
在一旁喝茶的萨沙忽然咳嗽了两声,带着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说:“也许您高兴得太早。”
少年立即窘迫得满脸通红,他挺直了胸膛,有些倔强地看着我。
我急忙起身,主动与他握手道:“很高兴认识您。”
少年气鼓鼓的脸稍缓,又有些愉悦地说:“我注意到您在读的几本书,我也很感兴趣,可以继续跟您借阅吗?”
萨沙忍不住笑道:“亲爱的,我保证你可以在酒店的阅览室里找到那些书,因为安妮就是从那里借的,也许你可以先回去,想个更好的借口再来。”
少年的脸色霎时像番茄一样血红,愣了几秒后,转头逃了。
萨沙捂嘴闷笑起来。
“安妮亲爱的,你的追求者真是可爱极了。”
我忙阻止她:“别胡说,那是个孩子。”
“没错,你跟他比还不知道谁更像孩子呢,这小子一见面就借书,可以跟你有来有往,还能扯上深入的话题,借的还是插了书签的书,我得说年纪这么小就懂这么多,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雨一直不停。
傍晚的时候,萨沙突然说想去酒店一层的餐厅。
像大多数豪华酒店一样,一楼大厅里有歌舞表演,宾客们可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品酒用餐。萨沙是个喜静的人,喜欢在安静优雅的环境里用餐,平时的娱乐是读书,连宴会都很少去,更不用说这种嬉闹的娱乐场合。
可这天晚上,她奇异地穿了一条闪闪发光的金色修身长裙,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耳边別着一个花瓣形的钻石发夹。她还画了精致的妆容,与往日相比,简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有些疑问憋在心中不吐不快,我直接问她:“你是打算跟谁约会吗?”
萨沙心不在焉地说:“我倒想有个约会,可惜我不像你是个天生的美人,即使梳妆打扮,也不过泯然众人。”
我惊讶地看着她,萨沙从来对过于注重外表的行为嗤之以鼻,对女性物化自我的行为更是充满了不屑,今天是怎么了?
一位男侍手持菜单,身着白西装,步履优雅地把我们引入餐厅。
餐厅正前方搭建了一座灯光璀璨的舞台,舞台上一个男人正在说单口相声,引得宾客开怀大笑。
萨沙没有笑,也不看舞台,她的眼睛从进入餐厅起就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某个方向。
在那张有舞女作伴的长桌上,几位男士正抽烟嬉笑,其中就有那位莫斯利·斯特瑞拉,格林·休斯顿也在,他看到了我,微笑着对我举起了酒杯。
“那是谁?”萨沙自然没有漏掉这个举动,看着我问。
“他叫格林·休斯顿,是我们大学的一位学长,已经毕业了,在秘密警察部队工作。”我解释道。
“他一直在看你。”萨沙撑着下巴看我。
我瞥了她一眼道:“是吗?”
“真是个英俊的男人啊。”
“今晚你很奇怪。”
“奇怪吗?”
“在过去,像格林·休斯顿这样的男人,你连一个眼神都不会落在他身上。”
“大概是因为我对他的同伴感兴趣吧。”萨沙看向莫斯利先生。
那位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宣传部长身边坐着一位身材火辣的舞女,她正依偎在他身边,喂他淹了蜜糖的草莓。
我皱了皱眉说:“我不喜欢他。”
萨沙笑道:“你已经申明过这个看法了。”
“你为什么对那种家伙感兴趣?”我不解道。
萨沙端起酒杯,眼睛注视着亮晶晶的酒水说:“我是个没孩子的年轻寡妇,亲朋好友都催我再婚,如果继续单身下去,只怕就要被流言蜚语淹没了,我所在的圈子会排斥我。”
“如果你不想再婚,就不要逼自己,你有钱,有自己的事业,是个自由的女人。”
她神经质地笑了笑,看着我说:“自由?小时候我也崇拜书中所说的自由,可长大后才明白,在既定的社会中根本没有自由可言,每个人都生活在牢笼中,有时是别人打造的牢笼,有时是自己打造的牢笼。”她的手指指向脑袋,“这里,才是世上唯一自由的地方,是唯一超脱牢笼的所在,可惜又只会一厢情愿,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