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交流了一些话题,比如他正在学什么语言,看什么书籍,喜欢哪位诗人等,聊天中我得知他今年12岁,父母离婚了,随爷爷奶奶住在这里。
“你不去学校吗?”我好奇地问他。
“我不喜欢学校。”他颇为自负地说,“那地方蠢透了,里面的人和制度都很蠢。”他看了我一眼问:“你也想说在学校可以认识更多朋友吗?”
“我听说学校的生活很艰苦,但可以磨练绅士的意志。”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意志不是成为绅士的必要条件,出身才是,你觉得呢?”
我想到大学同学有一小半都肄业,加入葳蕤党了。身为奥格莱迪家族的男人,不管上不上学,有没有才干,都前途可期,哪怕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心里也明明白白。
我对他微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他却慢条斯理地问我:“听说你是因为受到纠缠,想躲避在这里,才答应当教师的?”
“正是如此。”
“纠缠你的家伙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能帮你摆平他。”
少年总是骄傲而自负的,但我不能因为少年的好感而利用对方,于是回答说:“能得到庇护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想引起更多争执。”
“你觉得我做不到?其实我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只要叫嚷一会儿,奶奶就什么都答应了。”
少年的蓝眼睛很认真地望着我,而我却升起一阵羞愧,尽管羞愧,但还是厚着脸皮说:“如果可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有一家肉食加工厂,秘查部队的监管总是找麻烦,我想赠送给贵府夫人一些股份,从而摆脱这种被监管的境遇,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确定不是摆平他们,而是送钱给我家?”
“我不想引出风波,还是这样比较稳妥。”事实上,如果被人知道我指使这家的小少爷惹事生非,只怕我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少年温吞吞地吃了口东西,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是你第一天来我家,所以我答应你的任何请求。”
“谢谢,非常感谢。”我诚心诚意地道谢,与此同时,深感自己是在利用少年人纯真的好感,实在有些卑鄙。
下午我们在书房里授课,课程没什么难度,顺着家庭教师的进度往下讲述就可以了。
只是闷热的晌午,空气中弥漫着养护木头地板的松油的味道,越发让人犯困,我注意到课桌对面的学生也微垂着视线,似乎昏昏欲睡。
可过了一会儿,我发现那并不是犯困的表情,少年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视线正对准了我的胸部。
我不太清楚男孩的发育期是怎样的,可他看上去那么瘦小,双眼那么纯真,这种年纪的男孩已经对女性产生好奇了吗?
两天后的傍晚,莱昂纳多对我说,我拜托他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是一份军需专供合约书,我问了爷爷的秘书,他说这份合同足够了,你可以把工厂里的监察人员换成部队里的人。”
少年指间捏着一份印有葳蕤党鹰旗党徽的文件,他如此迅速地办妥了此事,我着实松了口气,正要接过文件时,少年却忽然收回了手臂。
他眨巴着眼睛,像只无辜的小鹿一样望着我,然后说出了一句相当荒唐的话。
“吻我一下,我就给你。”
“什么?吻你?”我皱眉。
“没错,我要……吻在嘴唇上。”他扬起头,像摆好了姿势般等待着。
这局面使我大为尴尬,简直莫名其妙,不由得愤怒道:“别胡说了。”
“我帮了你很大的忙不是吗?我只要一个吻。”
我无奈地沉默了,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却使少年恼羞成怒了,他愤愤然道:“你不吻我,我就撕了它。”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欺辱人的态度来逼迫我?”我上前一步,盯着他的蓝眼睛问:“你在戏弄我吗?或者你想羞辱我?”
“我没……”
“那是什么?莫非你喜欢我?”
少年的脸犹如充血,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我不喜欢你!这个东西你也别想要了!”说着他就要撕毁手里的合约。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臂,犹豫了几秒后,缓缓向他靠近。
我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只是单纯地贴在一起而已,可我感觉对方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颤抖着。几秒钟后,我离开他,发现他满脸通红,紧闭的双眼像颤抖的蝴蝶翅膀,张开时似乎饱含一丝水光。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响,然后仓促转身,急火火地逃了,逃走的过程中还左脚绊了一下右脚……
我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合约,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我以军需特供的名义驱逐了原来的监察员,然后对卫兵队长阿尔曼说:“我已经走了奥格莱迪将军家的门路,工厂以军需特供的名义挂在将军家了,你当然可以继续扰乱生产,但要小心赔上前途哦,毕竟把某个士兵调往前线是很容易的。”
阿尔曼僵硬的神色足以显示他此时的纠结心情,只听他急切地辩解道:“纳西斯小姐,我只是个小人物,只能听从别人的命令,这您是明白的。”
“我明白,所以你把我的话转告那个人吧,请他看在奥格莱迪将军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否则就来将军府跟我谈吧。”
我傲慢地扬着下巴,但其实很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只暗中期盼军队和秘查部队如传闻中那般对立,而格林·休斯顿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尚不清楚我的底牌,大概不至于贸然惹出事端。
殪崋之后我回到将军府,并打算暂时住在这里。
我一踏进大厅,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莱昂纳多,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一只苍白的手抓着扶梯,手指看上去有些用力。
我仰望了他一会儿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不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跟随我穿越了两条走廊,才发声问道:“你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