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报了你的名字,但没用,听说是省里统一的命令,所有工厂必须统一迁入集中营,不能有任何特殊。我已经销毁了大部分文件,但工厂里还藏着那么多小孩子,我们不会暴露吧。”
我与威廉商讨许久也没拿定主意,于是打算回去一趟,刚放下电话,就发现迈克不知已在一旁等待了多久。
他脸色凝重地问我:“事情很糟糕吗?”
“我必须回去一趟。”我说。
“我陪你。”他说。
“事情很糟糕吗?我陪你。”迈克说。
“不用。”我拒绝道。
“为什么不用。”
我笑笑说:“我先去看看,事情未必很糟。”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迈克。”我喊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是我的事情。”
空气中忽然有些安静,我再看他时,发现他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我不由得垂下头,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迈克原本怀抱双臂靠在一张桌前,他沉默半响后,转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怀里的躯干是温热的,有股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种阳光暴晒后衣物的干燥气息,我深深嗅着这股气息,心里很不安,可又不知该拿这种不安怎么办。
迈克饮尽了杯中的酒,离开我的怀抱,背对着我说:“我累了,去睡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生我的气了。
萨拉说婚姻是需要技巧的。
可我在和他相处时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技巧’,对我而言,技巧和无情就像一对孪生兄弟,总是结伴而来,又结伴而走。
我走进房间爬上床,想像以往那样钻进他怀里,当他反手搂住我时,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他翻了个身说:“睡吧。”
我感到委屈,难道我不是为了他好吗?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心里翻腾片刻后,我软下声音讨好道:“你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在我的认知里,婚姻免不了磕磕绊绊,尤其我和他的结合存在着那么多理由和牵强,想要维持和谐,总要有一方妥协示弱,有时候是他示弱,有时候则应该是我示弱。
我靠上去,略撒娇道:“好了嘛,不生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叹息道:“你也明白那些事情很敏感,我一个人行动,反而安全些。”
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似是发出了一声冷哼:“你说得对。”
接着他起身,去了别的房间。
他离开后,我躺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里,泪水逼出眼眶,一滴滴打湿耳边的枕头。
心想男人都是这么残酷的吗?
初时对你那么好,好到让你爱上他,可又不会时时都那么好。
因为爱上他,所以他折磨你,也没有让你对他产生怨恨和疏离,反而在第二天清晨做好早餐,期待他对你温和一笑,让昨夜的别扭消弭无踪。
我就是这样做的,当他对我展露笑容时,我只感到松了口气。
“今天打算做什么?”迈克一边用早餐,一边问我。
“元首要招待客人,这两天我会陪着阿瑞娜。”
他握住我的一只手,摩挲了几下,用不太自在的口气说:“昨晚我不该发脾气,但我希望知道你所有的事情,而不是我问你,你也不说,或者根本不愿意让我了解你的事。”
“我不是不说,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心烦就好,我不想你也心烦,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淡淡一掀嘴角,叹了口气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然而我隐瞒了自己要做的事。
与他道别后,我坐上了回巴巴利亚的火车。
在约见地点等待许久后,才终于见到脸色憔悴的威廉。
他依然西装革履,但脸庞的胡须几天没刮的样子,袖口和裤脚还沾着些脏东西,看上去像干涸的血液。
一见到我,他就做贼一样把我拉到角落。
“没人跟着你吧?”他神经兮兮地问。
“怎么?有人跟踪你?”我反问他。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没有,大概是我神经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