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官,我母亲有精神病,非要来这里做祈祷,不然就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我和妹妹没有办法,才深更半夜带她来这里。”威廉哀求道,“我们不是叛国者,都是良民。”
“呵呵,你说这些我们会信吗?你明明就在庇护那些菲利斯人,别当大家是瞎子,等把你们抓回去好好审一审,自然就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另一人持着手电筒上前几步道:“咦?这里有轮胎印,刚才有人和你们接头吗?等会儿得通知下前面的哨所。”
我脑海一片空白,心知大事不妙。
忽然,威廉反抗起来,一个手肘打翻了压着他的警察,并抢走了对方的手枪,可当他向另一个警察开火时,颤抖着的手却迟迟打不开保险杠,而此时,另一个警察也端起了枪。
“不要!”母亲尖叫。
霎时,只殪崋听‘砰’‘砰’两声枪响。
枪音落下后,拿枪的警察轰然倒地。
他身后是持着手枪,手臂剧烈颤抖的我。
而威廉怀抱着母亲,她的身体正缓缓下滑。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母亲挡在了威廉前面。
威廉还在怔愣,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吐着血沫的女人。
我跑上去搀扶住母亲,扒开衣服一看,子弹正中胸口,我心知完了,绝望瞬间袭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母亲就那样看着我们,嘴里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仿佛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妈妈,妈妈,你别说话。”我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可母亲整个人抽搐了起来,也许抽搐了很久,也许只抽搐了几秒,她就那么渐渐地停止了抽动和呼吸,眼神也失去了神采,只静静地望着满是星辰的夜空。
这时,威廉从我怀里夺过母亲的躯体,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发疯似的摇晃她道:“醒醒!醒醒!你给我醒醒!谁让你来的!你他妈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威廉声嘶力竭的声音并没有唤醒她,反而唤醒了刚刚被他打晕的警察。
警察被威廉打伤了脑袋,正晃晃悠悠试图爬起来。
我咬咬牙又举起枪。
刚才情急之下开枪,脑海里并未闪过杀人的罪恶和恐惧,而此时面对一个在地上挣扎的人,手里的枪栓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去。
我明白,今天的事情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如果放走他,那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完了。
当枪声再一次响起时,我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样委顿在地,这两个刚刚被我杀死的男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可今晚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回家了。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对还抱着母亲尸体的威廉说,“也许会有人找来。”
威廉仿佛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
直到我上前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你振作点!这里不是伤心的地方!”
“如果有人找来,我们就全玩完了!”
“我和爸爸还活着,还有那么多人指望你,指望我活着!想想我们被抓会连累多少人!你给我醒醒!”
威廉这才终于哀嚎了一声,颤抖着放下了母亲的尸体。
就这样,我们处理好现场后,带走了三具尸体,又连夜找不同的地方掩埋尸体处理汽车,我们甚至不敢将母亲的尸体带回家,只随便把她葬在了一片荒林里。
回程的路上已经是清晨,威廉安静地开车,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停车,威廉才失神般地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嫌麻烦就带她出来,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平时不该对她那么冷漠的,所以她才想要报复我,折磨我,一辈子折磨我……”威廉默默流泪。
“别哭了,眼睛哭肿会被看出来的,我们还需要对好说辞,以防有人盘问。”我说。
威廉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抖。
“等会儿你高高兴兴去上班,不要发呆,不要伤心,更不要表现得奇怪,我还要搭乘早班车回去,走了。”
说完,我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安妮!”身后传来威廉的喊声,“安妮,你要小心!”
我摇摇手,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直到回到家,坐在卧室的床上,我才终于放任自己哭泣起来,然而我也只是环抱住自己,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况且在哭过一场后,就穿戴整齐上班去了。
伤心就会流泪。
小时候我经常因为伤心而流泪,长大后才发现,真正伤心的时候,人是无法流泪的。
随着我射出去的那两发子弹,随着母亲的死,我好像一瞬间被掏空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在办公室里言笑晏晏,和同事谈天说地,甚至约好等会儿去喝一杯,抽上一支烟。
我觉得自己还活着,但又仿佛化成了灰烬。
下班回到家中时,我发现迈克正坐在客厅里,他面前放着半瓶酒和一个空酒杯,旁边的烟灰缸里有很多烟蒂,他还穿着军装,但领口被胡乱地扯开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颓废。
“亲爱的,我回来了。”我走到他身边,想亲吻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