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的周老板
一个月期满,周望川功成身退,正式办理了离职手续。
他没要董事的title,最后只答应挂了一个高级顾问的名头。拖泥带水不是他的风格,股份还在,很难做到完全切割清楚而已。
有些事江湖自有公论。业内已经传开,他被廖家清理出局,驱逐出境。这个负面消息对云驰或多或少有一部分影响,好几家长期合作厂商只认他一个人。
廖驰的人脉广,很快找来了一位在江沪大厂待过多年的职业经理人。新上任的业务副总形象不输周望川,履历光鲜,做事足够professional,应了廖驰的那句“人都是流动的”。
但是,薪水也是一等一的高。短期内还玩不转各方关系,做内部决策非常谨慎,大事小情都要请示廖驰的意见。
殊不知,廖驰比他还要半吊子……新副总和廖驰因此成了愈加密切的“战友”,惺惺相惜的一起摸索,可业务上的困境却彰显地越来越清晰。
可这已经不是周望川的责任范围了。大半个月里他忙着和众人吃散伙饭,一拨又一拨。茶局、酒局、咖啡局,应接不暇。
有云驰的老部下,有外面的同行朋友。几伙人话里行间的拉他入伙创业,也有朋友力劝趁着产能紧张的开端,去工厂“淘金”,保他赚个盆满钵满。
后来的市场行情证明这个朋友的眼光极毒。这一年和下一年工厂作为最底端的供应商,反而比谁都炙手可热。说下线谁家就下线谁家,说涨价就成番暴涨,高管的个人荷包更是大丰收。
但周望川彼时没有动心,不是观望,而是他要想清楚、看清楚下一步的方向。
赋闲在家的日子里,昔日的周老板显出了几分落魄——专职给小穗做司机、保镖,兼roo service的“服务”员。
这天周望川晚上应酬结束完九点多,绕了路去接小穗下班。
夜色渐浓,灯火阑珊,在公司楼下又等了快半个钟头,才见她从大楼出口出来。挎着电脑包,压得人要站不稳了似的。
看了眼时间,周望川眉头拢了拢,在她上车后脸色转晴。
“加班到这么晚?”
“是啊。券商准备撤场,下午和他们把所有的问题重新过了一遍,谁想到一直过到现在。”
简直是车轮战。上市前期的准备工作繁杂,光折腾过去三年的财务信息,就讨论了足足三个小时。此刻小穗脑子里装满了数据,恨不得把脑子倒出来洗一洗。
“问题很多吗?”
“嗯,至少还要再来几周。不过剩下的活基本在后台部门——”
小穗偏头看他,自己的男朋友虽然胡子长了点,衣服黑漆漆了点,款式平常了点,但——每次她还是忍不住想使劲多看几眼。
“你是不是很早就想好了要走?”她忽然记起来,时间太巧了,“所以,离开前那次,帮我摆平了大部分前台的问题?”
“顺手帮你,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小穗周围很多能言善道的成功人士,说十分做八分,甚至更少。她家周先生不是,说八分做十分,不屑于居功,习惯用行动说话。
从旮旯里被她挖出来的宝哦,小穗笑眯眯的半靠着车窗,眼睛黏在他身上移不开。
怎么人就越看越帅了呢。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过他本身底子也不赖。
聊了几句白天的事,小穗捂着嘴巴直打哈欠。等车子滑下地库,她已经睡着了。
直到被远处汽车的鸣笛声惊醒,小穗这一觉时间不长,睡得却很沉。
“到家了?”她哑哑的出声,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车内暗暗的,只有旁边驾驶座上一点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
身上盖着件他的外套,他熄了火,顶灯亮起。小穗瞥见他外套领子上一小片氤湿的地方,悄悄背过身抹了下嘴角。
睡糊涂了,最近真的很累很疲倦。
周望川解开安全带,又横过胳膊解她身上的,脸却板了起来。
“怎么了嘛?”小穗偷觑他一眼,“等着急了?你该叫醒我……”
“不是。”
两人下车,往楼里走。等电梯的工夫,小穗抱着他的胳膊,把上半身的重量尽数交给他支撑。
过一会,又有人进来,是个不认识的邻居。他任她亲昵地靠着,公共场合也不讲究了,还给她动手搭了搭衣服。
到家换鞋的时候,才发声质疑:“天天这么加班,廖驰为什么不加人?”
小穗都快忘了这茬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大项目进展到关键时刻,后面仍然任重道远,不值得加人进来?光把你一个人当几个人用,吃定了你不敢辞职是不是?”
“大家都这样……”
在投行工作那几年,她比现在还能加班。动辄熬到凌晨,甚至报项目前通宵到天亮。
“长期这样,身体受得了?”
“还好,我年轻熬得住,就是……缺觉得严重。”
小穗不紧不慢的进卧室换睡衣,心说,这又不是多要命的事。真说要她命的,也不能只怪廖驰一个人。
睡前她拆了一个今天新送到的快递,是一本台历。淘宝卖家给她滴滴发信息,确认了两遍——你确定你要买今年的日历,而不是明年,毕竟这都九月份了。
小穗坚决地下了单。拆开用湿巾擦了擦,翻到这个月份的内页,然后放在床头最醒目的地方。
又从客厅取了支彩色的水笔,放在床头柜上,日历旁边。
周望川洗澡动作很快,出来问她:“这是摆的什么阵?想起这个了。”
小穗趴在床单上,用笔在日历的数字上挂了一顺溜红色的圆圈圈:“嗯,我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