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起这件事儿的时候,姜拂北坐在艾罗约翰逊纪念展馆内的露天移动咖啡馆里。
砸车的人施丞祺始终没找到,她也没去质问韩子扬。
姜拂北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当时她因为害怕推开韩子扬后伤了俩人之间的感情最后变成陌路人,但不推开,也未见的就能万无一失。
爱情这个东西很狭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在,都会变得难以前行。
虽然姜拂北并不认为她跟韩子扬之间符合爱情的定义,可她左右不了韩子扬的想法。
手里的画笔在她指尖一圈一圈地转悠,头顶树叶哗哗作响,四周人声稀疏,姜拂北微微出神。
要说最无聊的展览,建筑展应该是其中之一,艾罗约翰逊的展览是家族基金会出资全球巡回的展览,以展览的回报来说,根本谈不上收益,主要目的只是为了增加艾罗约翰逊在建筑行业的影响力,似乎瞅准了要来的人一定会来,不来的人免费也不会看,这场展入场门票定价在平均水平之上,人流量也如预料的那般,非常少,偌大的场子里,只有稀稀拉拉十几个看展的。
于是耳边捕捉到的动静都异常清晰,听见有人靠近,姜拂北才回神,身后两个女生一边聊天一边越过她的桌椅往咖啡车吧台方向去,语调压着,语气兴奋。
俩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左边扎马尾的女孩时不时拍打同伴的手臂,激动的难以抑制,开合的嘴唇里,一些“好帅啊”、“偷拍”之类的话忽高忽低断断续续飘过来。
说到最来劲儿的时候,马尾女生扭头朝露天入口看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但她的视线很快被几米外坐在那儿的姜拂北占据,目光定了两秒,随即转身,推搡了两下同伴的胳膊,在她耳边贴着说了句话,没多久,她的同伴扭头用环顾座位的掩饰性动作也去看姜拂北。
姜拂北并没有在意她们,意识到她们谈论的可能是谁,这会儿她拿起了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在第三次调整角度的时候,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男生。
高瘦,米白色的宽松薄线衫,黑色休闲长裤,右手插兜,左手中指上有入馆时工作人员赠送的纪念银戒,手里在转车钥匙,用车钥匙一下一下悠然地拍打着自己的腿侧,步伐不急不缓,姿态闲散,身后跟着助理,正从室内展览区出来。
俩女生的注意力立刻被他抓走,马尾女生连忙竖起手机要拍,对镜头的敏感让他往这边微侧了脸看过来。
于此同时,姜拂北收拾桌上的笔和素描本起身。
东港十月的大回温,中午地表温度攀爬至30度,现在下午四点才稍微退热,姜拂北从遮阳伞下走出,穿最后一次出剑馆时的那件灰色卫衣。
阳光扑面,她发丝上跳动着碎金,黑色的低腰阔腿裤跟卫衣之间露截腰,走动间,抬起手臂,曲两根指敲了敲下巴,无意义的动作,就像私人的小习惯。
人少,她的起身和走动引来瞩目,周围人都朝她看。
男生悠闲的脚步凝滞,手里转动车钥匙的动作缓慢地停,视线从她的卫衣上移,一阵风吹,她转身走向留言板,他目光里的最后一眼,是她拢在阳光里的侧脸。
……
展览占地面积很大,场地选取在临郊区的艺术区,由原来的老棉纺厂改造,露天区域的地面还是沙石,走在上面有细索的响,像通过脚底的穴位硌到心脏的微弱回声,跌荡进浑身的血液。
姜拂北目不斜视,余光也放的很老实,几步后走到留言牌前,翻开素描本撕下一页,再去拿留言板旁边放置的磁吸片,手心不知不觉地开始出汗,她缓了呼吸,感觉到来自身后的一道注视。
感官在紧张中被无限放大,指间的磁吸片也觉得有点磨,但似乎紧张过头人会变得宛如抽离灵魂般的麻木和迟钝,姜拂北表现出来的十分镇定自若,她将纸张贴上留言板,退后一步,在胸口起落的瞬间转身。
耳边吹拂的风,头顶在响的叶,她的发丝被吹到面颊上又迅速往后扬,整张脸露出来。
三米外,比她以为的还要近的距离,贺柏廷站在那儿,平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