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下,是底下人扫雪堆成的高大雪堆,底下还算干净,最上面一层因为大风,染了灰尘脏污。
此时,一个圆滚滚的小姑娘从雪堆里爬出来,身上雪白的兔毛披风沾了灰,小脸也蹭了污雪,看着乌漆嘛黑的,好似一个漏了馅的芝麻汤圆。
小姑娘皱着一张脸,明显是疼的厉害,双手却紧紧捂着嘴,像是生怕发出声音被人发现似的。
看清眼前狼狈的小姑娘,樊肃微微一怔,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开。
姜毓宁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见那人在切肉,正看得出神,身子一滑就掉了下来。
她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朝亭子里看去,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把嘴捂得更紧,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让,神情又怯又惊。
掩耳盗铃的举动让沈让觉得有趣,也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注意到小姑娘的视线飘忽至一旁,仓皇逐渐变成了灼热,沈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正看到自己手边的一个餐盘,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樊肃方才切的烤羊肉。
沈让似是笑了笑,又望回雪堆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道:“大半夜的,这是哪来的小贼?”
“我不是小贼。”
姜毓宁顾不上捂嘴也顾不上看肉,连连摆手,眼神比方才还紧张。
虽然她真的只是想看看,没想进来,可人却已经在人在院子里了,这是很不礼貌的事,而且偷看本来也不对。
姜毓宁有些心虚,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说着,指了指天上,不太流利地解释,“我,我是从树上掉下来的。”
沈让看了一眼那院墙上延伸的枝干,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小姑娘,你才几岁,就学会爬树了?”
“我已经六岁了,可以爬树的。”姜毓宁有些急地回答,而后又低下声去,“祖母说,我爹爹和娘亲都在天上住,我学会爬树,就能离他们近一点了。”
她声音糯糯的,带着孩子特有的天真稚气,一双大眼睛比琉璃珠更亮,此时怯生生地探过来,教人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怜惜。
沈让眸光微动,朝她招手,“过来。”
姜毓宁本有些怕,可眼前的哥哥实在温柔,不仅长得好看,还和颜悦色地朝她笑。她咬了下唇,从雪堆里爬出来,小跑着停在石桌前。
一偏头,又看见桌上摆着的羊肉,那般鲜香诱人,她不可避免地咽了咽口水。
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这盘肉,沈让有些好笑地问:“很饿?”
姜毓宁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红了耳朵。
见她忸怩不答,沈让莫名生出一股逗弄的心思,他勾着盘子沿儿往后挪,故意道:“不说话就是不想吃。”
姜毓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又只吃了一碗清汤面,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响。
眼见那盘肉离她越来越远,她急忙点头,可怜巴巴地遂了人的意,“想……”
小姑娘尾音娇娇的,怕人不答应,还又重复了一遍,“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羊肉
2
“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听到这话,沈让幽暗的眸子闪了闪,他停住手中的动作,将盘子搁回去,抬手示意小姑娘在往前站些。
姜毓宁挪着步子往前蹭了蹭,离他只有半步远。
刚从脏雪里滚了一圈,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裘袄上的兔毛因为沾了雪水而湿哒哒地贴着袄皮,再往下,裤腿和鞋子也都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狼狈又可怜。
偏那双眼睛很有神,圆溜溜的含着水雾,倒衬得小脸儿楚楚。
沈让长睫轻动,朝身边的樊肃吩咐,“拿块干净的帕子来。”
“是。”
樊肃很快去而复返,递过来一块温热的帕子。
沈让接过,对姜毓宁道:“把脸擦擦。”
姜毓宁小步往前蹭了蹭,接过那帕子,期间不小心碰到他干干净净的手指,还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谢哥哥。”
看她小花猫似的把脸埋进帕子里,沈让捻了捻指尖,没说什么,
姜毓宁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乖乖擦干净脸,本想把帕子还回去,却发现雪白的帕子中间一大团的脏污,她试着搓了搓,但搓不干净。
大约没想到自己脸上这么脏,姜毓宁耳垂泛红,还有些不知所措。
沈让此时已经回过神,看着她两手搅在一起的动作,有些好笑地敲敲桌面,“来人。”
樊肃不知何时已经退下,只廊下立着两个年轻的婢女,闻言上前接过帕子,并端了一杯刚煮好的热牛乳摆到桌上。
浓郁香甜的奶味儿立刻萦绕在姜毓宁的鼻尖,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冷不冷?”沈让眸中含笑,将那杯牛乳茶往外推了推,“温的,喝了暖暖身子。”
自从被伯父伯母送到这庄子上来,除了绣夏,便再无人用这般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姜毓宁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瘪着嘴巴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含住那一汪眼泪。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姜毓宁抽噎着要抬手擦眼泪,却被沈让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不许用袖子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