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上了马车后,他才发现这小姑娘竟又换了一身衣裳,上着嫩绿宽袖襦衫,下着银朱色葡萄纹长裙,艳丽又不失少女娇俏。
她拿着一柄绸绣乌木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亮亮的眼睛,笑眯眯地问:“哥哥,我今天好看吗?”
沈让半撩起眼皮,正瞧见她眉心点着的水滴花钿,是一抹艳丽的红色。
长眉微不可察地一动,他又阖上眼睛,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稍显敷衍的态度让姜毓宁有些失望,但见他一副不愿睁眼的疲惫样子,便也很乖的没再吵他。
两个时辰后,马车入了上京,停到了如意楼的楼下,沈让适时睁开眼睛,先下了车,然后才将姜毓宁抱下来。
因为出发的太晚,此时的天都有些发暗了,落日余晖撒在热闹的长街上,将人与人的影子都拖长,姜毓宁故意踩在沈让的影子上,又偷偷去看他的脸色。
沈让只当不知,将她放下,然后问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不累?”
姜毓宁摇摇头。
沈让拿了个帷帽给她扣上,说:“这会儿快到晚膳时候了,如意楼人多口杂,先上去歇一歇,想吃东西,就打发人去买。”
姜毓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哥哥不陪我吗?”
沈让指了指如意楼对面,“哥哥要同人谈些事,就在哪,有事就让竹叶来找我。”
“嗯。”
姜毓宁乖乖点头,沈让摸摸她的脑袋,带着樊肃往对面的茶楼去了。
竹叶道:“姑娘,咱们也上去吧。”
姜毓宁嗯一声,便要往楼里走,正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几个衣饰富贵的年轻公子挤挤攘攘地从里面走出来,姜毓宁一行人退让不及,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竹叶急忙护在姜毓宁身前,却还是慢了一步,哐当一声,姜毓宁头上那本未戴紧的帷帽跌落地上。
不大的声响却让那几人齐齐停住脚步,循声望来。
街对面的茶楼里。
二楼窗边,沈让和蔺池相对而坐,蔺池问:“公子今日怎么是约在了这儿?可是如意楼不安全了?”
沈让摇摇头,语气有些无奈地说:“宁宁在。”
除了沈让近身伺候的人,蔺池是唯一一个知道姜毓宁的存在,且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闻言问道:“公子这般大摇大摆地带宁姑娘回上京,不怕被景安侯府的人发现?”
沈让轻嗤一声,“发现又如何?景安侯府落魄如旧,本王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小孩子了。”
说着,他话音一顿,想到晨起时看到的那一刻红痣,轻咳了一声,道:“更何况,宁宁长大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将她关在园子里……”
话未说完,便听得窗外一阵喧闹。
沈让转头看过去,视线一下子就锁在了姜毓宁身上,没了帷幔遮挡,离着这么远,都能瞧见她的好颜色。
沈让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跟着看向她对面立着的几个年轻公子。
那几人看上去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围站在姜毓宁的跟前,视线都齐齐聚集在她的身上,大庭广众之下,甚至不曾遮掩眼底的惊艳。
他们是谁?
微拢的眉头越拧越深,沈让原本还十分和煦的脸色,忽然就阴沉了起来。
书生
17
这些年深居常青园,除了樊肃、张大夫之外,姜毓宁几乎没有见过其他男子。
就算见了,他们在姜毓宁跟前,也永远是低着头的。
可眼前这几个人,就这么直接挡在了她的跟前,有几个甚至没有遮掩自己惊艳的目光,看得姜毓宁十分不自在。
她侧过身子,避到了竹叶的身后。
那几个年轻公子见她如此动作,也都意识到他们此举十分不妥,纷纷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
为首的一个着浅蓝衣裳的,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帷帽,双手奉过,“冒犯了姑娘,实在是我等的不是。”
见他这般,竹叶紧绷的神经倒是松了些,她伸手接过帷帽,递给姜毓宁一个安抚的目光。
蓝衣公子拱手道:“我们都是朝露书院的学生,今日有同窗生辰,一时高兴吃醉了酒,冲撞了姑娘。”
说完,他给身旁的几位同窗打眼色,几人会意,齐齐朝姜毓宁拱手赔罪。
傍晚的长街最是热闹,又是在人来人往的如意楼门前,一早就有人往他们这边瞧,这会儿几个年轻公子齐齐给一个貌美的姑娘作揖行礼,更是惹人注目。
姜毓宁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些怕,又感觉这些年轻公子不是坏人,有些不好意思,还有点好奇,她退后半步避开他们的礼,正犹豫着不知说什么,便听到街对面传来一声,“宁宁。”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姜毓宁一愣,立刻看过去,果然看见沈让立在茶楼前,面色冷肃。
瞧她看过来,沈让朝她招招手,“过来。”
姜毓宁隔着长街和人流朝他歪头一笑,然后对着跟前的几个人福了福身,抱歉道:“我哥哥叫我,几位公子自便。”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回应,直接穿过街道,跑到沈让的跟前。
她朝沈让身后看了看,奇怪道:“哥哥,你不是说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