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1/2)

说罢,吴嬷嬷不再说下去,而是很规矩的颔首福身,恭敬道:“奴婢不过随口说说,小主听一听也就罢了。”

沈霁立刻会意:“嬷嬷和我随口聊些家常,我自然不会放进心里去。”

吴嬷嬷是先帝在位时宫里的旧人了,从前就是侍奉太后的,在这宫里头是人精一样的存在。再说太后手眼通天,宫里大部分事情都难逃她的法眼,便只是道听途说一些嫔妃之间的事,恐怕也能从里头抽丝剥茧出一些苗头来。

她说宫里怀过孕的嫔妃并不算少,但生下来的却没几个,那不正是说有人都使计谋将孩子害没了吗?

如今宫里最想让她生不下孩子的就是林贵妃,吴嬷嬷是在提醒她,芸儿可能是林贵妃手下派来的人,若能顺势揪出林贵妃,她从此便不用担惊受怕了。

这同样也是告诉沈霁,林贵妃从前害死的孩子不止一个。

但就算如此,眼下无凭无据,吴嬷嬷怎么会和她说这些?

她是宫里资历最深的一批宫女,在这深宫浸淫数十年,最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沈霁自问和吴嬷嬷的感情还没有到可以让她效忠的地步,那她今日好端端的暗示起林贵妃,背后必然另有原因。

难道是太后,希望沈霁能扳倒林贵妃吗?

她使计让林贵妃丢了协理后宫之权尚且以身犯险,齐了天时地利人和才堪堪做到,若想扳倒她以绝后患何其容易。

再说了,宫中纷争不断,就算没了林贵妃,她也不可能高枕无忧。

眼前还是将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才最要紧。

外头的雪渐渐转小,在屋子里能清晰听到外头宫人们嬉笑的声音。

沈霁坐在软塌上取暖看书,霜惢抱来一床轻薄的真丝被将她牢牢的包住,柔声道:“小主腰下垫着点吧,您现在已经显怀了,总是这么靠着,背后空空的难免腰疼。”

“筠雪活泼机灵,你细心稳重,我身边有你们两个可靠之人,在这宫里总算有可信之人,”沈霁嫣然一笑,眼中很是安心,“你瞧瞧光咱们春澜宫出过多少宫人背叛和心思不纯之事,便是眼下还有两个,就知道身边人多要紧。”

她微微起身,让霜惢在腰下放一方软枕,轻叹口气:“咱们宫里的人虽不比主位娘娘那般多,但十一二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你是我身边的掌事宫女,要好好统御她们,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最好能收拢几个忠心不二的,这才能咱们保障身边的东西没有危险,你们三个的压力也能轻一些。”

“我出身民间,所以没有家中助力,一切都是难之又难,从零开始何其容易,每走一步,都要谨慎小心。如林贵妃一般,我明知她数次要害我,可我如今却只能见招拆招,毫无反制之力。”

霜惢明白小主的担忧,也知她一步走来不容易,可在宫里,若无势便借势,她轻声说着:“小主虽出身民间没有势力,但林贵妃的对头未必只有一人。小主不是常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沈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说,借他人之势对付林贵妃?”

借刀杀人也不是不可,只是要找出一个合适一人,挑得她与林贵妃不死不休,再达成统一战线,也得徐徐图之了。

思量半晌,她着意交代着霜惢:“等芸儿和凌翠来了以后,你找可信之人日夜盯着她,每次和谁见过面,接触了什么,一应俱全告诉我。”

霜惢点点头:“这会让来渡玉轩的定然心思不纯,奴婢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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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下一场初雪后,白天的时间便越来越短了。

沈霁的腹部隆起的弧度越来越明显,连宽松的宫裙都掩不住圆润的肚子,她身子笨重起来,又爱睡觉,时常觉得午膳没用多久天就黑了。

外面的雪陆陆续续下了两三场,天儿也越来越冷,便是披着绒毛披风出去,寒风也钻的人骨头疼。

眼下还有几日便要年关了,她怀胎已有五个半月,再过几日等除夕一过,便是承安六年。

日子虽过得平静无波,可沈霁的心里头却始终不踏实。

说来奇怪,这宫女芸儿自入了渡玉轩后便一直很老实,她找人专程盯着她,却从未发现过她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芸儿性子胆小,话也很少,总是跟在凌翠身后一起做活,这一个多月来,她老实得甚至让沈霁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了,难道芸儿真的只是凌翠的朋友,只是想来为自己寻个好出路的。

可她来的时机这样巧,就算眼下无事发生,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怀胎辛苦,她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生了,不能对外来的人心慈手软。

林贵妃虎视眈眈,还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她,行差就错,还是再观察观察为好。

外面下着小雪,芸儿和凌翠正端着热水从院中经过,沈霁站在半开的窗前,将视线从她们二人班身上挪到了天空。

薄月高悬,小雪纷扬,

每逢傍晚,渡玉轩灯火通明,天际泛一层墨蓝的光。

明昧交织之极,院内红梅怒放,雪满枝头,最是好看。

沈霁贪看了一会儿,怔怔看着月亮出神,霜惢从外头打了帘子进来,笑道:“小主瞧什么呢?陛下马上就要到了。”

“筠雪那丫头领着人去尚食局领今日晚膳了,也不知她能不能行。”

沈霁合上窗子,慢慢走回软塌上,伸手在银丝炭盆上暖手,浅笑着说:“她虽不比你稳重,却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咱们宫里的事不能总让你自己做,她也该学着替你分担分担。”

话音一落,外面来传说陛下到了。

旁人听见陛下来了都是着急忙慌地去迎,可沈霁才坐下,屁股还没暖热乎,实在懒得起身。

再说了,陛下早就说过准许她私下不请安,不拘礼,今日便不曾挪动身子,看着秦渊自己从外面走进来。

屋门大开,猛然刮进来一阵寒气,秦渊走进来,落了满身雪花,正被张浦侍奉着脱去大氅,擦拭雪水。

他偏头瞧一眼沈霁,她正悠闲地坐着,伸出一双细白柔荑在炭盆上悬着暖手,慢条斯理说一句:“朕来见你携风带雪,你倒惬意。”

“陛下这话便是小气了,”沈霁低眉浅笑,“方才腹中的孩子动了,簌簌可走不了。”

秦渊淡笑起来,迈步走到沈霁身侧,先伸手将一双大手暖热,这才轻轻隔着衣服放到她隆起的腹部:“让朕也摸摸,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这样捣蛋。”

宫灯明亮,绘屏雅致,以红梅雕窗为景,衬她温柔低眉一笑,秦渊心意微动,实在美好动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个孩子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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