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一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他单手踹在口袋里,垂头目色深深地注视着纪瑰夏。
纪瑰夏触到傅时一的目光,逃避的低下头,耳边响起脚步声,她察觉到一旁的身影离开。
病房的门被从外关上,纪瑰夏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感觉心头压下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上气。
“我昨天接到监狱电话,他住院了。”
赵长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闻言顿了顿,接着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事。
他与纪瑰夏相识,源于五年前一场谋杀案。
那是一件震惊业界的案子,最初只是一件寻常的遗产纠纷案子,后来越调查越深入,发现了端倪,最后警方介入,查出了藏匿在背后的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
那个案件的两位当事人,正是纪瑰夏的父母。
被害者是她的母亲,而凶手是她的父亲。
阳光暖暖的从窗子照进来,纪瑰夏坐在病床上,光照在肌肤上,有些刺目,她垂着头眯了眯眼,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的侧影看起来分外脆弱。
赵长安看着纪瑰夏,眼前的身影忽然与记忆中的重叠起来。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律所,她也是这般垂头坐在一楼的长椅上,那天天气特别好,碧蓝天色如洗,她身后铺满阳光,他远远的望过去,一道侧影足矣惊艳。
那时他以为是哪个背着经纪人跑出来的大明星,他走过去,试探的叫记录单上的名字。
她闻声慢慢抬起头,目光相对,他触到她眼底神情,那么悲怆那么易碎,他心头一颤,不由想,便是明星,也是个落了难的明星,她憔悴的模样,与光鲜亮丽毫不沾边。
赵长安回神,纪瑰夏现在的状态与五年前很像,他不禁担心:“小夏,医生怎么说?”
纪瑰夏大致将昨晚的情况讲给赵长安,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是外公留给我妈妈的房子,是被他骗走的,他害死了我妈妈,当年没有判他死刑,现在他竟还妄想用我妈妈的房子救命,他在做梦。”
赵长安看到纪瑰夏眼底泛起的红,连忙站起身,抬手抚了抚她的背,安慰她冷静下来。
赵长安叹了口气:“可是,从法律上来讲,他的确有权处理那栋房子,他为了救命,赔钱也要卖。”
“小夏,别为难自己,他的人生已经与你无关了,这件事你不要管。”
“不行。”纪瑰夏仰头看赵长安,微红的眼底带着执拗:“那栋房子里有我和妈妈的记忆,我不能让它卖掉。”
“那你是怎么想的?”
赵长安见纪瑰夏如此坚定,猜她心里多半已经有了想法。
“我想请你帮我拟个合同,房子我按照市价买,他拿钱救命,就当我还他给的半条命,从此以后,他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赵长安闻言有些迟疑:“小夏,那虽是个老房子了,但在那个地段,这些年京市的房价一直在涨,你一时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纪瑰夏侧头看向赵长安:“你尽快帮我拟合同,这件事除了你我不知道再找谁帮忙,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我明白,你放心。”赵长安说完,看着纪瑰夏迟疑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我手里攒了些积蓄,要不你先拿去急用?我积蓄不多,肯定买不下那栋房子,不够的你再找何晓晓凑一凑?”
纪瑰夏闻言愣了愣,她看着一脸认真的赵长安,突然一笑。
原本因为白志鹏的事情,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两个人的情绪都很低沉,纪瑰夏这样一笑,反倒让赵长安也愣了。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赵长安抬手挠了挠额头。
纪瑰夏笑着问他:“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朋友可以给你带来快乐,可以给你陪伴,是最懂你的人,除非有一天,你和他借钱。”
赵长安被纪瑰夏逗笑了,无奈摇了摇头:“小夏,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纪瑰夏笑着拒绝:“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赵长安听着纪瑰夏客客气气的态度,暗叹了声,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他不知道纪瑰夏怎么才能在短短两天里凑出那么一大笔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很突兀很意外,却让他一愣。
赵长安下意识朝房门处看了一眼,回头再看纪瑰夏,心里存了些犹疑,他踟蹰许久,终究没能将怀疑问出口。
赵长安赶回律所拟合同,房门一关一合,傅时一从外面走进来。
耽搁这么一会,何晓晓送来的粥凉了,傅时一收拾了一下餐具,看到一旁赵长安送来的花束,嫌弃的皱了皱眉,扬手扔远。
“想吃什么?”傅时一转身问纪瑰夏。
纪瑰夏暗暗观察傅时一脸色:“我觉得我好了,我想回家。”
“是么,”傅时一挑了挑眉:“急什么,反正咖啡店还在歇业,你既无事忙,就住院多观察几天。”
他眼睛看着她,停顿片刻,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就喜欢待在家里?”
纪瑰夏听出来了,傅时一这话是在内涵她。
自从那天晚上,她就一直躲在家里,她承认她确实是在躲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关系就像是列车脱了轨,不在她预料中,也不受她控制。
纪瑰夏看着傅时一,底气不足的辩了句。
“我真的得回家,不能住在这里。”
傅时一恍若未闻,拿起手机:“你是想吃海上酒楼的早餐还是茗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