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香囊和药枕用的是一样的药材。
她偶尔也有去庄子去寺庙不得不睡在外面的时候,药枕不好随身携带,有时候她在外面就睡不大好,那时云葭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后来便做了这只香囊给她,让她随身带着,说是可以静心宁神。
还真是。
之后无论她去哪里,只要戴着那只香囊,就很容易入睡。
刚才她气上心头,只知道要把云葭送的那些东西全都扔掉,省得回头再被徐家那些人指着脸骂她忘恩负义,全然忘记这些事了,现在倒是叫苦起来。
她不仅没有感激云葭,反而更加恨极了云葭,觉得她是故意让她习惯这些东西,方便日后掌控她。
她心里恼怒烦闷。
却只能先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希望喜翠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喜翠怯生生看着她,还是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夫人,我真的都烧了,那只火盆还在外面呢,您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检查。”她说着还伸出自己的手,那两只本该洁白无暇的手腕此刻满是被火灼烧的痕迹,看着就很疼。
屋中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春晓也变了脸。
她不由自主去握自己的手腕,仿佛感觉到自己的手腕都疼了起来。
陈氏看到那双手,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狠狠闭目,眼皮痉挛般颤动着,头不由更加疼了。
屋子里的气氛霎时变得更加沉重了,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特地放轻了不少,生怕重一些就被气头上的陈氏责打一顿。
突然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陈氏的方向犹豫着开口:“夫人,奴婢记得梓兰姐姐向来有整理东西的习惯,她那边或许会记着药枕和香囊里面有什么药材。”
陈氏霍然睁眼,她心脏怦怦,眼里也绽出一点光芒:“快去把梓兰喊过来!”
春晓脸色微变。
她想阻止,但刚才那个说话的丫鬟已经诶声出去了。
梓兰就住在陈氏后面的倒座房。
春晓走后,她便没再歇息,坐到梳妆镜前给自己的脸上药。
窗子前面有一棵大树,遮住了倒座房这边仅剩不多的阳光,梓兰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第一次以审视的角度这样看自己。
她虽然没有春晓妩媚,但其实长得也不错,十八岁的年纪,正是女儿家水葱嫩芽般最好的时候,可梓兰从来没有在自己的容貌上花费过多的功夫,春晓拿了月钱会买胭脂水粉会在陈氏注意不到的时候抹露匀香,尤其是世子在的时候,她更是会耗尽心思给自己偷偷打扮。
可梓兰从来没做过这些事。
在陈氏手底下干活,容貌是最没有用的东西,甚至很有可能会成为你毙命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春晓有她那对在府里很能说得上话的爹娘,还有几个能干的兄弟替陈氏鞍前马后,早就不知道被陈氏消磨成什么样了。
而且梓兰也从来没想过靠自己的容貌做什么。
她家里境况不好,爹娘重男轻女,当初为了给她弟弟新春买件衣服就把她给卖了。她从五岁进裴家,一路走到陈氏身边,为得就是能伺候好陈氏,日后好给自己找个好的夫婿。
她不想当妾。
在这个裴家,无论是给世子当妾还是给二爷当妾,都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梓兰也不想过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她就只想找个老实本分的夫婿,和他好好过日子。
可梓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这么多年她自问自己对陈氏尽心尽力,可她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随意的欺辱打骂,就连春晓也能凌辱她。
镜子里那张清丽的脸庞处于暗影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扭曲起来。
暗寂的屋子中。
梓兰的眼里仿佛冒着两簇火焰,正在慢慢吞噬灼烧着她的灵魂。
梓兰就这样冷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着一声熟悉的呼喊“梓兰姐姐”,梓兰倏然回神,她面上的情绪立刻收敛了。
那一瞬间的变化,镜子里的女人又变成从前温和柔顺的模样,就好像刚才镜子里那个阴鸷扭曲的女子从来就没存在过。
梓兰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忙起身迎了过去:“怎么了,是不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来人名叫凉月,是陈氏身边的二等丫鬟,跟梓兰差不多年纪进府,两人私下关系不错,听到梓兰询问,她气喘吁吁点着头,喘了口气就跟梓兰说明来因:“夫人把徐姑娘送的东西都扔了,可她素日用惯了那个药枕和香囊,现在没这两样东西头疼得睡不着,我记着姐姐向来有记这些的习惯便过来问问姐姐还记不记得那药枕和香囊里面用了什么药材,好让底下人快点去弄。”
梓兰刚才就听到前面闹腾腾的声音。
只是隔得远,没听清,现在听人说完,不觉有些嘲讽。
需要的时候就好言好语,不需要的时候就随意踢到一旁,这就是她这么多年忠诚侍奉的主子。
“姐姐?”
凉月见她一直不说话,不由又喊了一声,她心里也着急,要是梓兰也不记得,那她这次回去指定是要挨一顿罚的,目光落在梓兰那还红肿的脸上,她心下立时又是一紧,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好在梓兰下一句话定了她的心。
“我记着。”梓兰笑着同她说了一句,又道,“你等我下。”
她说完转身回屋,拿了笔墨纸砚写下药材,凉月跟在她后面,看她这般举动,不由奇道:“姐姐为什么要写下来,直接过去与夫人说一声不就好了?”
“我脸上刚上了药,形容不整,还是不去夫人面前碍眼了。”
梓兰写得一手好字,娟秀漂亮,等写完,她把字条交给凉月,笑着与她说:“你拿去给夫人吧,药枕今日怕是不好做,你让人先给夫人做个香囊放在她枕头边,夫人闻见熟悉的味道就能安睡了。”
凉月看着那张字条,她心下一喜又面露犹豫。
“这……”
梓兰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安慰道:“没事,夫人该赏就赏,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她说完又握着凉月的手叹了口气,“当初要不是春晓,如今你才应该与我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