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袁野清走近,他便回过头跟李崇说道:“陛下既然还有要事要处理,微臣就先不打扰了。”
他心中猜测到袁野清所为何来,便要请辞。
堂弟这事他已无能为力,早前他也已经给父亲写了信,与他在信中说了此事,以父亲的性子,若知晓堂弟做出这样的事,只怕做得比他还要绝,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叔也已经被他先安抚住了,他虽然没有办法左右天子的心思,但也知道按照律法,他堂弟的那些罪证,顶多落一个流放的处罚,届时离了燕京,随随便便找个人顶替,又有谁会知晓?
再好些,直接把人送到父亲那边,就更加不用担心了。
李崇没准,只道:“爱卿留下来一道听听吧,这事与你们郑家也有关系。”
郑曜心中早有猜测,听到这话,神色也未有什么变化。
“是。”
他沉声应后便立于一侧。
袁野清上前行了礼,起来后与李崇说道:“陛下,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他说着把折子递给了一旁的冯保。
冯保接过之后躬身递给李崇,李崇打开一看,见上面罗列郑京的罪证,面沉,他并未说什么,而是把折子一合递给郑曜:“你看看。”
郑曜心中早已盘算好一堆话,可接过折子打开一看,看到上面罗列的罪证,他那些训斥和忏悔还来不及吐出,就猛地瞪大了眼睛。
袁野清这道奏折上面所列共有六条罪证。
罪其一,纵子伤人。
罪其二,奸淫妇女足有数十人。
罪其三,贿赂高官。
罪其四……
而其中最致命的一条则是贪污官银。
三年前,定州突发洪水,朝廷派去钦差大臣送了百万雪花银,除去休整当时受此重创的定州百姓,也是为了重建大坝,以防后续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些年定州太太平平的倒也相安无事,直到前不久袁野清因郑京这一案,又听那名状告郑京的当地女子李淑与他说了这桩秘闻,他再派人去定州彻查一番之后,发现这桩秘辛的确如李淑所言。
定州的大坝虽然建起来了,但用的材料却是最次的。
这些年老天爷不曾发怒,方才相安无事,可但凡再出现像之前那样的洪灾,那个大坝根本抵不了什么用。
“爱卿可知道此事?”耳边传来李崇的声音。
上位者的声音沉静冷淡,可落在郑曜的耳中,就像是如平地惊雷一般让他双耳一阵失聪,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声,郑曜握着那一道奏折,浑身都开始颤抖了。
如果这件事的真的话,不仅是郑京,就连整个郑家……
他咚得一声跪了下去。
“陛下,这、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臣这个堂弟虽然好色了一些,但……”郑曜张口想辩,却百口莫辩。
他心中已觉得这事恐怕是真的。
这些年堂弟每年送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就连他都舍不得花钱买。
“郑大人若不信,尽可派人去彻查。”袁野清在一旁淡声说道。
郑曜岂敢彻查?
“陛下,这事微臣的确不知啊!”郑曜哭得涕泪横流,这次是真哭了,他心里喝骂着郑京,虽知他不成器,也没想过他能光宗耀祖,可这个混账玩意平时贪财玩玩女人也就算了,谁能想到他竟敢动救人救命的官银!
那可是他亲自送过去的官银啊!
殿中全是郑曜的哭声。
李崇这个天子和袁野清却都不曾说话,直到郑曜哭得差不多了,声音也变得抽泣起来,李崇方才淡声问道:“那爱卿觉得这事该怎么处置?”
“这……”
郑曜忽然哑声,他当然不希望郑京真的出事,要不然以他二叔那个性子,只怕不会轻饶了他,可孰轻孰重,郑曜为官多年岂会不清楚?
然这样的大罪……
祸虽在郑京一人,却不止他一人,二叔一家肯定是保不住了,就算勉强护住一条命,如今的荣华富贵也就不必再想了,就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他们家。
郑曜一时支吾着不敢出声。
李崇遂问袁野清:“你熟读律法,律法中怎么说?”
袁野清肃声:“太祖律法有言,官吏受贿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九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贯绞;监守自盗仓库钱粮者,一贯以下杖八十,至四十贯斩;贪污银子六十两以上者即枭首示众,并剥皮示众。”
他每说一个字,郑曜的脸色就变得惨白一分,等说到最后,郑曜连跪都跪不住了。
然袁野清还未说完。
“郑京贪墨足有几十万,数罪并罚,该斥以凌迟之刑,其子女也都以流刑处置。”
凌迟就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而致死,这是最重的刑罚了。
郑曜脸色苍白,只觉得浑身皮肉都骤然变得疼痛起来,他不由道:“陛下,这……”
“还有郑大人!”袁野清忽然把话风转向郑曜,重声斥责道,“你身为户部尚书既有失察之罪,也有教弟不严之责!这事郑京该罚,郑大人也逃不了干系!”
若放在以前,郑曜肯定是要跟袁野清争执起来的,可是才看了那一份罪证,郑曜哪还敢说什么话?
生怕说得越多错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