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都没了胃口。
云葭就让人过来收拾了。
元宝喊来外面侍候的小丫鬟,和恩则去一旁给他们斟茶,云葭午间还得见几个外院的管事,喝了口茶就打算走了,走前她特意叮嘱身边的徐琅:“你这几日虽然养伤不用去书院,但该看的书还是得看的,马上又到了你们书院考验成绩的时候,回头你考得不行,阿爹训斥你,你可别来找我哭。”
“我哪里哭了……”
被自己亲姐当众说出自己的糗事,还是当着裴郁的面,即便是徐琅这样厚的脸皮也难得显出几分薄红,也亏得他皮肤并不算白皙,和徐冲相似的小麦色的肌肤即使脸红也并不明显。
眼见他姐挑眉看他,红唇微张,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徐琅唯恐她再说他过往的糗事,忙道:“好了好了,我看我看。”
“阿姐……”小少爷咕咕哝哝的,倒是没再记得刚才郑子戾的事,他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裴郁,见他神色如常端着茶盏垂眸喝茶,他偷偷凑到云葭耳朵边小声跟她说道,“还有人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裴郁是他新交的朋友。
小少爷平日在外十分要面子,即使是在他那伙兄弟堆里也是一样的,他可不想在自己的新朋友面前丢脸。
云葭笑着乜他一眼。
知道少年郎的自尊心强,也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反正话我已经和你说了,今年阿爹不去蓟州,回头你们书院成绩下来,他指定是要去的,届时会发生什么,你心里清楚。”
“啊。”
徐琅想到这个结果就神情痛苦地抱头道:“他自己读书也不行啊,为什么就可着我使劲折腾啊。”
徐琅实在闹不明白他爹,明明他爹也清楚他不喜欢读书,不是读书的料,为什么就非要他考功名,他是考功名的料吗?
真是气死他了!
云葭心里倒是清楚的。
阿爹大概是怕那个人指责他,就像那日她因阿琅举动而对阿爹的厉声质问,阿爹更怕外面的人嘲讽阿琅不通文墨只有一身蛮力,毕竟无论是那个人还是袁野清都极富才学,就连他们那一双尚且年幼的儿女听说都生得十分聪慧。
越比较就越能凸显差距。
阿爹被别人拿来跟袁野清比较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被人拿来这样比较。
云葭知道她的弟弟并不擅长读书,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有时候太容易得到,反而不会珍惜,何况如今天下这个时局,她宁可阿琅再在书院安安生生待上几年,也好过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所以云葭也只是看着他说道:“你之前自己应允阿爹的,我可不管。”
当初阿琅要请武师傅教他武艺,阿爹同意了,要求则是阿琅去书院好好读书,满十八才能自己决定自己以后的未来。
距离十八,还有三年的时间。
三年……
也正是前世她亡故的时间。
想到这三年会发生的事,想到阿爹和阿琅前世相继出事,云葭红唇微抿,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觉蜷住收紧。
她不知道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但她相信至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糟糕了,她会护着阿爹护着阿琅,不会再让他们出事。
她也会……
云葭的目光忽然落在对面的裴郁身上。
少年还垂着眼眸喝着茶,他的身后是白色的纱帐在随风飞舞,再远处一些,则是泛着闪闪金光的粼粼水波和夏日里生长得十分葱郁繁茂的树木,而他静坐其中,仿佛与天水共成了一色。
她也会让他这一世过得顺遂一些。
她会教他骑马,带他去书院读书,洗清他前世科举舞弊的冤屈……她会让他这一次即便入仕也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不再受那些人的阴谋讥嘲。
裴郁原先一直低头喝茶不曾参与他们姐弟之间的对话。
直到感受到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裴郁抬眸,恰好与云葭的双目对上,水榭外的阳光正好,清风朗日、和风徐徐,可他却感受到云葭眼中那一瞬闪过的悲伤,心脏像是忽然被一根锋利的针凿狠狠刺了一下,裴郁的心因为她的这抹悲伤而产生巨大的痛苦和难受。
是什么让她如此悲伤?
裴郁张口想问,可话还没出口,他就看到她又恢复如常了,她的眼眸和笑容依旧如春水般柔和,和往日并无二样,就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悲伤只是他眼花看错了。
所以是他看错了吗?
裴郁见云葭收回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拧起英眉,他抿着唇,看着云葭不语。
旁边的徐琅对此却未有所察,听到这话,他也只是深深地长叹一声:“知道了。”
他嘴里答应着,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不想读书的话,徐琅对自己的承诺还是十分看重的,纵使再不想读书,此时也垂头丧气地答应了:“我会好好看书的,争取这次不要再倒数被请家长。”
这话说得怪是可怜的。
元宝与和恩却都忍不住为徐琅这一句耍怪的话而噗嗤一笑。
这句话也缓和了水榭中原本凝重的气氛。
云葭也笑了,她眉眼弯弯安抚般摸了摸徐琅的头,而后她看向坐在对面的裴郁,温声与他说道:“阿郁若无事便跟阿琅一道看书吧,你们离得近,平日有什么事也能有商有量,你也正好替我监督下这个臭小子。”
裴郁看着她:“好。”
他轻声答应了。
云葭又说:“家中书房的书都可以随意取阅,若有你想看又找不到的,你便与那边的管事先生说一声,回头府里会一道出去采买。”
“好。”
裴郁又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