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马泽不会在这个时候帮他。
诈他还差不多。
难道他是纪霄派来的?还是陛下?一想到这个可能,郑曜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了,看着马泽的眼神也带着深深的忌惮。
马泽像是根本没看到郑曜脸上的忌惮,仍笑道:“不瞒大人,这差事是我特地要来的,为得就是想跟大人好好聊聊。”
郑曜冷声:“这种时候,你我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马泽笑:“大人如今虽然被软禁于此,但下官相信大人是清白的。”
郑曜听到这话脸色稍缓,只是马泽的下一句又让他立刻沉了脸:“只是大人是清白的,三公子呢?”
“你什么意思?”郑曜勃然大怒。
“我猜大人心中应该也已经有所定论了,若不然也不会这般着急难安。”马泽说着,故意往屋内的圆桌看了一眼,上面的菜可一口都没动。
郑曜被他窥中心思,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强忍着也还是没能忍住沉重的呼吸,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更是直盯着马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泽忙朝人一拱手:“大人千万别误会,下官是真的诚心诚意想来帮你的。”
见郑曜不语,他便自顾自说道:“大人想必也清楚咱们那位纪大人的性子,若让他查出什么,别说三公子,恐怕就连大人也难逃一罪。”
“今夜此时只有下官一人当值,大人若有什么跟家里人交代的,不如趁早写下来,等回头下官与别人换班之时,也能替大人跑一趟。”
郑曜看着他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我如何信你?”
马泽低笑:“大人无需信我,只需信两字——”
郑曜蹙眉。
不等他出声询问,就见马泽忽然在桌上写下虚无的两字,那一笔一画恰好是“利益”两字。
“下官相信只要三皇子和中山王在,郑家就不会真的倒台,下官今日就是特意来卖大人一个好,希望日后三皇子登基,大人作为三皇子的亲舅舅,肱骨大臣,莫要忘记下官。”马泽说完十分谦卑地朝郑曜行了一礼。
郑曜看着面前朝他弯腰行礼的男人。
他心中其实已然信了这番话,这人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靠得就是识时务。
然他开口还是一句:“我如何信你不是故意为了诈我?”
马泽笑着拿出一块标有自己身份的令牌:“现在大人可信了?”见郑曜明显神色稍缓,马泽又说,“如今我跟大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大人若出事,我也逃不了。”
郑曜拿过令牌一看,确保这块令牌无从伪造,忽然起身与马泽拱手一礼。
“先前本官误会马大人了,马大人勿怪。”
“大人折煞下官了。”马泽说着连忙扶了人一把,又提醒道,“现在外面还没人,但再过一刻钟,恐怕就该来人了,大人还是快些写信,若被人发现,你我都得出事。”
郑曜自然也知道这其中利害,他连忙颌首。
要写信时看了一眼面前的马泽。
马泽知道郑曜是不想让他知道,笑着背过身。
郑曜这才放心书写。
马泽说的没错,其实他心中早有定论,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是什么样,他岂会不清楚?只是这些年他懒得理会就一直忽略了,没想到他的忽略和内子的纵容竟让他行事越发恶劣,郑曜心中岂会不悔?但事情走到如今这步,后悔有什么用?
短短几句,他写完便装进信封,又特地拿下自己的贴身玉佩。
“马大人。”
马泽回身,接过郑曜递来的书信和玉佩,听郑曜说:“有劳大人了。”
马泽笑笑:“大人客气,日后还得靠大人多加提携了。”
多事之秋,两人也不便多说,未等外面来人,马泽便匆匆离去,待到戌正时刻,换班之际,马泽就笑着与来接班的刑部的一位官员拱手,然后晃着肩膀敲着自己的胳膊说道:“这差事可不容易,那这夜就有劳洪兄了,我先走了。”
那位姓洪的刑部官员自然也与马泽拱手,让他好走。
马泽走后没有立刻去往郑家,而是先回了自己家换了一套衣裳,这才去往郑家,夜黑风高,他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恰好被袁野清看见了。
因为他是诚国公
夜深了。
袁野清却刚从都察院出来不久。
郑京的事算是彻底了结了,陛下亲下圣旨,郑京被定以凌迟之刑,于明日午时处刑,其妻儿子女也全都被处以流刑,刚才他已经下了文书,把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全都重新书写了一遍后一并交给了刑部,之后这件事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马车叮铃叮铃往袁家的方向赶。
夏日天热,夜里稍好一些,但袁野清还是把侧窗悬落的车帘都卷了起来,抬头,能见漫天星河悬挂于头顶苍穹之处,星罗棋布,预示着明日将是一个好天气。
扫见那大片星河,袁野清疲惫的脸上终于展露了一个笑容。
他这些时日没少为郑京一案奔波,奔波忙碌是一回事,头顶高悬的压力也足够重,郑京头上冠了一个郑姓,他做起这件事就诸有不便,就连他的顶头上司都御史也曾委婉地对他表示过不要做的太绝,怕他真的得罪了郑家,日后在官场行事诸有不便。
他自然知晓处置郑京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患。
可他入朝为官就是为报这一身凌云志,他坐在这个位置,若也与其他人一样,那让那些来求助他的人该如何信这个朝廷,信天下公道?
还好。
如今事情已了。
他对李家寡妇和李淑以及那些曾被郑京欺辱过的人也总算是有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