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泓却没理会他,而是看着云葭说道:“明长遂是鸿元三年的举人,算得一手好账,也很受庄子里的人爱戴。”
这些事,云葭并不知晓,前世家里出事,庄子里又传出蔡勇杀人事件,她过来调查的时候,明家父子已然不见了。
她那时倒想找到明家父子对他们进行赔偿。
但明家父子就跟消失了一般,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此刻她略作沉吟,倒也点头:“我会好好看看的。”
蔡泓点头,无话了,他回头看向屋中,老妻自儿子被带走之后就一直在垂泪,而他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就跟傻了一般,一直坐在地上,蔡泓第一次生出懊悔的心情,他这些年太过独断专行,以至于儿子女儿都没有能挑起重担的本事。
他没法想象他离开之后,他们该怎么办。
庄子肯定是不能待了,他作恶多年,一经换主,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若不嫌路远,就去蓟州吧。”身后忽然传来云葭的声音。
蔡泓回头,目光怔然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喃喃:“蓟州?”
“嗯。”
“蔡晓聪慧,是个读书的料,十日后,我请了两位先生去蓟州教书,蔡叔若不嫌背井离乡,就让家人随他们去蓟州,日后蔡晓也能有读书的地方。”
“只一点,我得与蔡叔先说清楚,今日之后,蔡家与徐家再无关系,徐家不会做蔡家的保护伞,他们无根无基去蓟州,也难保不会被人欺负。”
她可以给蔡家一条去路。
但这条路该怎么走,能不能走通,她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够了。”
蔡泓哑声。
他看着面前静坐的女子,眼中终于闪烁起泪光:“足够了。”
他忽然倒退两步,而后跪下朝云葭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起来之后,他看着云葭,张口欲言,最后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大步出去了,走到蔡曾氏和蔡姿身边的时候,他才开口:“跟我出来。”
两人素来听他的话,更不用说如今还六神无主,自然是蔡泓说什么便是什么。
岑风看着这个情形,皱眉:“姑娘……”
云葭说:“无事,外面有人守着。”
岑风这才放心。
他重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
月下夜谈
蔡家人走后。
屋中除了云葭带来的那行人就只剩下明暄一个外人了。
少年面对蔡家人时无畏无惧,此刻面对云葭,倒生出几分尴尬和局促。
今日夜里,突然有人冒雨登他家的门,问起他娘的事,还说会帮他们,他认出来人是这位大姑娘身边的管事,只觉得他们一丘之貉,还以为蔡泓又是变着法子来试探他跟他爹,想也没想就把人打发了出去。
没想到刚才吃完晚饭又有人过来了。
还是那个姓岑的管事,只不过这次他还带着两个护卫。
看那两个护卫腰间佩剑,他当时就觉得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人果真都是一丘之貉!担心他们要直接杀他们灭口,他索性直接咬牙提了一把菜刀过去,打算直接跟他们拼了,结果当然是一败涂地了。
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跟徐家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相比?
几乎是他刚提着菜刀冲过去,他就被人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
“现在相信我没骗你了?”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女子的温软笑声,明暄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甚至于他说的那些话,她都已经知道了。
他下意识想跟从前一样扮冷装酷,甚至想放狠话来遮掩自己内心的局促。
但抬头撞见一双温柔的笑眸,他那点冷酷狠厉就有点装不下去了,最后他还是窘促地别开脸,闷声道:“谢了。”
云葭摇头:“不用。”
她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如果我早日发现,也许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但这世上哪来什么如果呢?
明暄听闻这番话,忽然变得沉默下来,他倒是也没怪云葭,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自己该恨的人是谁,蔡泓欺负庄子里的人还控制着他爹和他,蔡勇欺辱他娘还害死了她……他恨得是他们!
既然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拿下了,他自然不会再把恨意牵扯到别人的身上。
就连皇帝都有被人蒙住双目的时候。
更不用说这位一直待在内宅后院的大姑娘了。
云葭见他不语,也未再多提这件事,原本想问问他爹的事,但见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先前他让岑风去带人的时候已经跟明暄的父亲解释过了,但难免他不会跟这个孩子一样多想,便也没在这个时候开口多说。
“夜深了,你先回去吧。”
她跟明暄说完之后,又吩咐道:“季年,喊个人送他回去。”
那边季年还没说话,明暄就先出声拒绝了:“不用,我自己会走。”他说完便打算走了,走前看了看身后的云葭,两片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往外跑了。
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