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节(2/2)

那时的他早就对裴家人没有感情了,又怎么会因为他们对他做了什么而感到疼痛难受?他真要难受,也不过是难受自己的实力不够,没办法跟他们硬碰硬,若不然那一碗所谓滋补的汤水,他又何必当着他们的面吃下去?

他跟老头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术,本就精通医毒两道,即便那时年岁尚小,他还没有那么精通,但也不至于分不清那些拙劣的毒药。

早在准备吃下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里面加了东西,更不用说那日厨房过来送东西的人还非要看着他吃完,嘴里说着关切讨喜的话,祈愿他高中,可脸上那不可抑制的紧张是他那拙劣的演技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的。

他本就不相信裴家人,平日他们送来的东西,他都会仔细检查过。

又岂会在紧要关头出了差错?

其实就算当时真的吃下去,也没事,他自然有法子解毒,他若想出去赴考,谁也困不住他。只是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明白,他还远没有拥有与陈氏等人对抗的能力,即便参加了秋闱,那春闱呢……若是他真的比裴有卿早些高中,陈氏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派人杀了他?

十三岁的他会医术能解毒有一些拳脚功夫,但他怎么可能敌得过别人真的对他下狠手?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只要不是待在裴家,陈氏想要派人拿他的命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裴郁看着那碗甜汤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当着那个人吃完了。

后面自然就如陈氏所想的那样,他没法再去参加秋闱,青山寺的那位也没再搭理过他,一切都如陈氏所预料的那般没有发生改变,裴有卿依旧是裴家、是那个所谓的信国公府最受世人瞩目的世子爷。

这些年他过得越发小心。

如果没有云葭,他其实也已经打算在秋闱之前搬出去了。

过往那些记忆如走马观灯一般在他脑中瞬时而过,先前回想当年屈辱都没有什么改变的裴郁,在看到云葭脸上的悲戚时是真的着急且后悔了:“我、我真的不疼,都已经过去了,我都已经忘了。”

他心里一万个懊悔,懊悔自己为了那点私心而让她难过至此。

倘若能够重来,他绝对不会再说那些话,可为时已晚,他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云葭,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姑娘、二公子,你们没事吧?”远处传来惊云的声音,她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此刻正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们这边。

云葭听到她的声音方才收敛了一些心里的情绪。

“没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脸上的神情还是收敛了许多,没再像刚刚似的那么流露出自己心里的那股子难受了。

惊云听完之后犹豫一番。

最终因为没有云葭的吩咐,还是没有过来。

云葭则依旧看着面前的少年,她自然不会相信他此刻说的话,什么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就算身体不疼,心里又岂会好受?但如今再去追究这个,且不说无凭无据根本追究不到,就说即便真的追究了,又有什么用?

他还是因为陈氏当年的利欲熏心而损失了原本属于他的机会。

想到前世裴郁于秋闱之中被人污蔑作弊,她那时就觉得裴郁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也从来没往陈氏那边猜测过,可如今看来,恐怕前世裴郁被人污蔑作弊也跟陈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简直毫无人性!

云葭只觉得自己胸腔内的怒火烧得她袖下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了,她极力稳住,未敢让人发现,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还有裴家那些人,但凡他们这些年对他多关心一些,又岂会让他面临这样的境况?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长大的?云葭知他这些年过得不好,但也没想到他过得竟这般不好,不仅要自食其力,还得随时担心生命危险……

陈氏、简直罪该万死!

云葭脸色难看,沉默半日,最终还是暂时把心里的那阵怒火按捺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后跟裴郁交待道:“你好好在书院上学,别的事,你不必管。”

说完,云葭又特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以后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这辈子有她看着,绝对不会再让陈氏有可乘之机。

她不知道前世陈氏到底是怎么算计裴郁的,但这辈子,无论她想怎么算计,她都会好好护着裴郁,不会让他再走前世的老路。

“先回去吧。”

云葭未把这些事与裴郁说。

裴郁却不肯走,他仍旧担心地看着她,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云葭听他这样询问,扫见他脸上的关切,一时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她看着眼前这个全神贯注看着她,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少年,一时心软得不行,手够过去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微怔的眸光,云葭未曾收回,而是就这样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轻声说道,“以后别再委屈自己了,知不知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在裴家了,这里不会有人害你,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们说,不用再一个人担着了,知道了吗?”

裴郁看着云葭眸光微动,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在她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地答应道:“我知道了。”

云葭见他答应也就未再多言。

她收回手与裴郁作别,走之前还嘱咐裴郁夜里早些睡。

裴郁点头答应了。

目送云葭离开的方向,云葭已经走远了,甚至都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可裴郁还留在原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未曾离开,心跳还是有些快,却不知是何缘故,裴郁的手放在怦怦跳动的心口处,垂眸,为那不知明由的缘故而轻轻蹙起了眉尖。

而另一边。

惊云陪着云葭离开。

扫见月色之下姑娘难看的脸色,想到刚才隐隐听到的那几句话,虽不清晰,但也听了个大概,她轻声询问:“裴家以前对二公子还做了很过分的事吗?”

云葭冷嘲:“他们这些年对他做得过分的事还少吗?”

话虽这样说,但到底也未把裴郁当年所受到的伤害与惊云说,她只是沉默的,而脸色依旧难看。

然这副模样落于惊云的眼中却让她暗暗心惊,她总觉得姑娘待二公子有些太过关注了,即便那时被裴家退婚,她都未曾这样生气过,如今却因为二公子对裴家……

是因为把二公子当成了小少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