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云看着那一双沉静的眼睛,一时之间便没法再说什么了,她只能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是”,等起来之后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去。
只不过她也没走远,就在外面守着,生怕云葭有什么需要。
这一夜。
云葭并未怎么睡好。
前半夜坐在湘妃榻上想事,但脑袋空空,思绪像是被浆糊缠绕着,其实也实在是没想什么,顶多算是坐着发呆罢了。后半夜虽然上了床,但实则她也没怎么睡着,一晚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等翌日天亮,她便哑声喊道:“惊云。”
她知道惊云一夜都守在外面。
果然,她才喊完,外面就响起惊云的声音:“在!”
惊云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一晚上勉强打了会盹,但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这不,一听到云葭的声音就立刻清醒过来了。
她高高应了一声。
起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差点没摔倒,扶着椅子站稳之后,她又拿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一些,这才匆匆打帘进去。
隔着薄纱做得床帘,能看见里面已经有一个坐起来的身影。
看她的动作应该是捏揉眉心。
知道姑娘这一夜必定也是没怎么歇息好,惊云心里担心到发愁,她先过去倒了一盏温水,这才端着茶盏走过去与人说道:“天色还早,您再歇息一会?”
云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闻言道:“不睡了,也睡不着。”
惊云听到这话不由又跟着沉默了一下,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问道:“这会还没有什么人知晓,您打算怎么做?”
说完不等云葭回道,她又是一句:“我看二公子也不想让您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突然搬到书院去住。”
“您若是想瞒着他的话,奴婢便去警告小顺子一番,让他守口如瓶。”
这个法子,云葭其实也想过。
甚至可以说,她在知悉裴郁的心思之后,第一个想的就是这个法子。
只是很快云葭便感觉到不妥了。
如果裴郁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家里去书院住,那么看他现在把自己照顾成这样,也能知晓他这段时日过得并不轻松了。
秋闱在即,他若是一直以这样的面貌继续下去,不说能不能高中了,只说他这个身体……恐怕又得垮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养得跟阿琅一样,云葭实在舍不得他再变成从前那副模样。
无声沉默许久后,云葭忽然说道:“替我梳妆吧。”
……
而此时。
裴郁也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了。
难得一夜好眠,他醒来时只觉得身心都变得十分开阔起来,完全没有之前时日醒来时一片寂静空洞的样子,只是睁开眼,看到眼前这一张熟悉的床帐,他却不由愣住了。
这个床帐怎么越看越像是他在徐家的那个?
裴郁愣着神坐起来,往外看,果然是在徐家!
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回想昨夜那一场美梦,他不由变了脸……所以昨天那个并不是梦,而是真的?
小顺子听到动静走进来,待看到裴郁已然醒来,他忙道:“少爷,您醒了!”
他快步朝裴郁走去。
但想到昨夜的情形,他又忽然惨白了脸,二话不说就跪在了床边。
裴郁不喜欢看人下跪,见他这样不由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话出口方才觉得喉咙有些沙哑。
昨儿夜里他实在是喝太多酒了。
喉咙干渴得让他说不出别的话,他蹙眉掀被,穿上鞋子就站了起来,路过小顺子的时候留下一句:“起来。”便径直越过他往桌边走去,待一盏凉茶入肚,喉咙里那股干渴得灼烧感才稍稍减退一些。
正想再倒一盏茶,余光却瞥见小顺子竟然还跪着。
“起来,别再让我说第三遍。”他沉着眉,脸色也不大好看。
若放在以往,小顺子哪还敢有二话,自然是裴郁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今日……他惨白着脸红着眼睛转过身,却仍旧不敢起来。
迎着裴郁漆黑的双眸,他也只是声音颤颤道:“少爷……”
裴郁看他这样,心存不解。
他跟小顺子相处也有阵子了,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子。
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他正欲发问,忽然想到自己那个“梦”,想到“梦”里的云葭,难道……他脸色霎时就变了,就连手里握着的茶盏也不自觉抖了几下,倾倒出不少茶水。
想到一个可能,他亦不自觉哑了声:“我昨夜……”
喉咙似乎又重新变得干渴起来,裴郁干巴巴地问道:“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他一眨不眨看着小顺子,一颗心都高高悬着,生怕他点头,却见他愣了愣又匆匆摇头,裴郁那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只是不等它全部落下,便又听小顺子犹豫张口道:“但是县主她看到衣柜里那个盒子了。”
犹如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