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卿醒来便见元丰脸色不太对。
他昨儿夜里并未睡好,但从前在书院也差不多这个点起来了,他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见元丰脸色不对,还以为家里又有什么事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麻木了还是什么,心里竟然十分平静,只是轻轻捏着自己的眉宇,疲惫道:“又怎么了?”
元丰听他询问方才迫不及待说道:“世子,追月不见了。”
冷不丁听到这个完全不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名字,裴有卿终于睁眼。
“什么意思?”他皱眉询问。
元丰与他解释道:“属下见她今日一直都没有出来,还以为她生病了,过去一看才发现她不见了,问了门房的下人,才知道她昨儿夜里就已经走了。”
“怎么不见人来回报?”裴有卿皱眉。
“追月姑娘本就没有咱们家的身契,是自由身,出行都是自由的,她又说与您说过了,门房的人也就没来打扰您。”说完见世子长眉紧蹙,元丰询问:“世子,要派人去找下吗?”
裴有卿沉默片刻,才开口:“ 她既然连夜离开,可见是早就想好了。”
本想作罢,但到底担心她年幼碰到坏人,裴有卿便又说了一句:“让人去查下她说的那个送菜的小哥,如果确保没问题,就不必再管了。”
元丰点头应是,出去了。
裴有卿又在床上枯坐了一会方才起来。
……
而另一边。
诚国公府门前。
云葭由惊云陪着走出家门。
她今日要去几个铺子查看下,便早早就出门了,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忽然察觉到好似有人在看她,凭着感觉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瞧见。
“姑娘,怎么了?”
惊云扶着她的胳膊,见她往一处看着,不由好奇问了一句,视线也不自觉往那处偏移。
只不过她也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云葭闻声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嘴里说着没什么,但她还是又朝那处地方又看了一会,这才收回视线,踩着脚踏由惊云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
熟悉的车铃声响在宽敞的车道上。
云葭最终还是透过那半卷的布帘往那巷子里看了一眼,未瞧见人,却瞧见一片绿色隐于瓦墙之后。
心中似有所动。
但云葭并未作声,也未喊人停下。
她只是望着马车外头,看着那人从巷子里的暗影之中一点点出来。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云葭在看到她的时候,眸光微怔,心中竟不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看着瘦了、也憔悴了许多,可眉宇之间看着也比往日要沉稳许多,大概这几个月的经历让她终于成长了。
云葭看到她背着包袱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跪下,然后泪眼婆娑地往她这边磕了三个头。
一记无声的叹息响在云葭的心里,云葭沉默地闭上眼睛,心中闪过许多画面,都是从前她们相处时的景象。
可最终。
她也只是在心里轻轻化作一声“珍重”。
岁月长流。
她希望她能过得好。
马车渐渐远去,可匍匐在地上的绿衣女子却迟迟都未曾起来。
直到额头都被地面晒得滚烫了,她方才一点点跪直身子,站了起来,往前看,熟悉的马车早已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了。
追月一边哭一边起来。
回头看,是她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门前的石狮子还是一样威风凛凛,站在门外的人也还是熟悉的面孔。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那里面的一员。
可如今——
她却只能远远这样看着,不敢过去,更不敢让人瞧见。
她伸手往后抓住肩膀上的包袱,又站在原地吃吃看了那边许久,她终于舍得收回视线往巷子外走去。
踩着熟悉的青石板路,追月的脑中回想起许多画面。
她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深刻了,甚至就连自己的家人也记不住了,那日听陈新哥说起小时候的事时,她其实是惘然的。